男女主角分别是李元洛洛夫洛夫的女频言情小说《诗歌里的长沙李元洛洛夫洛夫大结局》,由网络作家“刘羊、风别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进长沙(外三首)我躺在车上进入长沙湖南傍晚的天空云霞汇聚等待消失我看见湘江水和我的身体平行移动水面如镜除了墨绿的波纹就是长沙的倒影小时候我也是这样躺在水面上看天空慢慢抽走浸泡在水里的门板鹤的少年——致张枣鹤的寿命有多长在长沙一个48岁的老少年把鹤埋在湘江边鹤的鸣叫从丰满的胸部滑过弯曲的脖子吐了出来咳血的鹤就一口已经足够我们爬上金陵墓园雅园的山巅去看鹤看鹤向对岸的岳麓山飞去就一声鹤鸣仿佛你举起的杯子久久没有落下来上河艺术街区——给瑞山爱如秋雨,停止于鼻尖飞身而过的万家丽桥我的好兄弟,脱下衣服让我看你的脊梁,刻下的艺术街区。生活已沸腾掘地三尺的雷鸣与半空的闪电,这些艺术元素将被雕成众生的面孔爱如秋雨,停止于鼻尖今晚乌托邦坐在我们中间湘女...
《诗歌里的长沙李元洛洛夫洛夫大结局》精彩片段
进长沙(外三首)
我躺在车上
进入长沙
湖南傍晚的天空
云霞汇聚
等待消失
我看见湘江水
和我的身体平行移动
水面如镜
除了墨绿的波纹
就是长沙的倒影
小时候我也是这样
躺在水面上
看天空
慢慢抽走
浸泡在水里的门板
鹤的少年
——致张枣
鹤的寿命有多长
在长沙
一个48岁的老少年
把鹤埋在湘江边
鹤的鸣叫
从丰满的胸部
滑过弯曲的脖子
吐了出来
咳血的鹤
就一口
已经足够
我们爬上金陵墓园
雅园的山巅
去看鹤
看鹤向对岸的
岳麓山飞去
就一声鹤鸣
仿佛你举起的杯子
久久没有落下来
上河艺术街区
——给瑞山
爱如秋雨,停止于鼻尖
飞身而过的万家丽桥
我的好兄弟,脱下衣服
让我看你的脊梁,刻下的
艺术街区。生活已沸腾
掘地三尺的雷鸣与半空
的闪电,这些艺术元素
将被雕成众生的面孔
爱如秋雨,停止于鼻尖
今晚乌托邦坐在我们中间
湘女笑里藏笑,端茶倒水
生活已沸腾。墨绿树冠上
的雨滴,乌托邦的居所
长沙市跳舞的人
从地铁口出来
瑞山,请把这一排棕榈树抱起
湘湖或湘湖渔场
——给艺文兄
25年前的一个夜晚
我从长沙火车站出来
背着书包
天上繁星细碎
翻过铁路线
街道两旁黑糊糊的
渐渐地我听到了狗叫
黑暗中湖水闪亮
那蓝色的波光
瞬间进入了我的记忆
我不知是如何找到这里
——湘湖或湘湖渔场
我敲开你的门
两个清瘦的少年哇哇拥抱
今天早晨我问酒店服务员
这里曾经是湘湖或湘湖渔场
服务员说应该是的
我比她还确定
25年前的一个夜晚我曾来过
张枣
麓山的回忆(四首)
红叶
赶路的风
就要经过那片树林
就要点燃
一簇簇
壮怀激烈的火
看吧
冬天逼来的路上
大火是怎样地燃烧着
麓山的回忆
你在山的下面起舞
不再跟其他的手臂牵连
天欲落叶,树欲啼鸟
阳光普照你的胸前
空气新鲜,你不怕
你的另一半会交付谁
谁是黑暗,水果的里面
谁是灯,开启之前
谁去山顶的上面
书未读完,自己入眠?
父亲
1962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还年轻,很理想,也蛮左的,却戴着
右派的帽子。他在新疆饿得虚胖,
逃回到长沙老家。他祖母给他炖了一锅
猪肚萝卜汤,里边还漂着几粒红枣儿。
室内烧了香,香里有个向上的迷惘。
这一天,他真的是一筹莫展。
他想出门遛个弯儿,又不大想。
他盯着看不见的东西,哈哈大笑起来。
他祖母递给他一支烟,他抽了,第一次。
他说,烟圈弥散着“咄咄怪事”这几个字。
中午,他想去湘江边的橘子洲头坐一坐,
去练练笛子。
他走着走着又不想去了,
他沿着来路往回走,他突然觉得
总有两个自己,
一个顺着走,
一个反着走,
一个坐到一匹锦绣上吹歌,
而这一个,走在五一路,走在不可泯灭的
真实里。
他想,现在好了,怎么都行啊。
他停下。他转身。他又朝橘子洲头的方向走去。
他这一转身,惊动了天边的一只闹钟。
他这一转身,搞乱了人间所有的节奏。
他这一转身,一路奇妙,也
变成了我的父亲。
湘君
纽约的脆的薄荷味儿:我突然
想起长沙的一条飘飘的红领巾。
但你说记不太清了。
我说,怎么,你真忘了,八〇年你
你还替我改成了一条游泳裤呢。
你想了想,摇摇头,说,真忘了。
然后你深深地向咖啡杯底张望。
不过,你脸色一亮,说,我还记得去游泳,
那时湘江的水真是清得钻心。
“鱼翔浅底”,我说。
“嗯”,你说。
那时你有志气,你又说,所以你帅,
所以你爱大吼出“临风骋望”的模样。
现在可真胖了,胖得……怎么说呢,
胖得有点见死不救了。
我们隔着桌子,忍着遥远。
哎,你说,你还记得
我们班的那个胖姐吗?她死了,好像是
骨癌。谁?我问。你说,就是那个黑里透红的,
叫沈仪的?
你摇摇我的手臂,好像我是死者。
你着急地说,哎,你怎么会想不起她呢?
她还教会你游蝶泳呢,你忘不了,她还三番五次
买“九嶷”牌香烟给你抽。
哪个胖姐?哪个?我在你脸上搜找着。
我印象里怎么完全没有这个人呢?
我着急地问,我着急地望着
咖啡杯底那些迭起如歌的漩涡,
那些浩大烟波里从善如流的死者。
2004
张枣
张枣(1962—2010),湖南长沙人,先后就读于湖南师范大学、四川外语学院。1985年赴德留学,后长期寓居西方,获德国特里尔大学文哲博士,曾任教于德国图宾根大学,为欧盟文学艺术基金会评委和“当代中国学”通讯教授。21世纪初回国,曾在河南大学任教,后任中央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2010年因肺癌去世。出版有诗集《春秋来信》、《张枣的诗》,《中国文化现代性研究》(德文),主编有《德汉双语词典》《黄珂》等书。另有英语、德语诗歌和童话译作若干。出版译作有《史蒂文斯诗文集》(与陈东飚合译)、《月之花》、《暗夜》。张枣是公认的20世纪最杰出的汉语诗人之一。
柏桦
长沙
——为少年张枣而作
年十五,我要去上学
人间已变,长沙春轻,
苦夏亦好,一九七八,
少女一定来自湖南吗?
(我布衾多年冷似铁)①
看!反宇飞风,伏槛含日 ②
爱晚亭上,白云谁侣。③
注释:
①“布衾多年冷似铁”典出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②“反宇飞风,伏槛含日”,见梁简文帝《长沙宣武王庙碑文》。据西南交通大学硕士生王治田指出:“反宇”为卷起的屋檐。再据西南交通大学教授,罗宁博士指出:“伏槛含日”为日光映在窗棂栏杆上。
③“白云谁侣”,见孔稚珪《北山移文》。
长春巷纪事
1
像一条暴雨前,拱出地面的蚯蚓
它永远在地面蠕动
仿佛,永远有暴雨
即将来临
2
我不该说“永远”这个词
就像,我不该说“暴雨”这个词
那“即将”呢
它表示一种克制,还是预见?
当然,我觉得最不准确的
是第一个词,我为什么要说“像”
长春巷压根儿就是一条蚯蚓
从历史的泥土里钻出来
腹内全是土状黏液和腐败的菜叶
3
一条长得像长春巷的蚯蚓
隐藏在城市腹部
它爬啊,爬啊,想爬出来
却被蔡锷路和湘春路
联手挡住了去路
4
周围有五家医院:
湘雅一医院
湖南中医附二医院
长沙市立第一医院
省妇幼保健院
长沙市中心医院分院
来自四面八方的患者,携带各种疾病
就像
参加一场盛大晚宴准备的礼物
它们争奇斗艳——
癌症、艾滋、脑萎缩、帕金森、禽流感……
这些扭腰翘臀的名模
将医生的病历本变成竞技的T形舞台
衣着裸露,媚眼四射
引得体温计、血压计、血管支架、理疗机、化疗机、超声波、心电图、化验仪、痒气瓶、电动按摩椅、人工关节、高频电刀、白衣天使、偷窥者……
阵阵尖叫
当我埋头修改一篇稿子的时候
有时从字里行间
突然传来凄惨的恸哭,弄得我
于心不忍。推开键盘
良久才发觉,那不是稿子被肢解
发出的声音,而是对面医院的
停尸房里,又多了一具遗体
他们的亲人大放悲声
“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在一旁
搓着手。他剃着小平头
刚嚼过槟榔的牙齿有如黑客
早晨跟老婆吵过架,情绪未平
把垂危的生命放在这种人手上
正是通往临终的捷径
停尸房距离我办公室的直线距离
不到两百米,我得以时常
提醒自己:
我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人之一
5
附近有七家“温州按摩室”
温州当然属于中国,可这个词
并不代表什么,不能代表温州
更不能代表中国,它只是
这一类按摩室的名称——同样的门面
同样的灯光,同样的装饰
门口坐着同样的女人——透过玻璃
好像规矩工整、被人脱掉衣服的
塑料模特
她们的工作非常辛苦
每人背着两个充盈的白色袋子
和其他按摩设备,负责:
建筑工地的进度
脆弱婚姻的完整
童男子的青春期开发
纵欲者的能量释放,以及
各类玩家的技巧与心理好奇……
祖国啊,这依然是你的一片好山水
6
这里有两座教堂:
一座是建于1901年的天主堂
一座是比它小一岁的基督堂
它们既是兄弟,还是父子
在一大群破败建筑中
长着一副洋人样子,也因此
逃离“拆”的厄运
它们一个毗邻蔬菜市场
一个挽着温州按摩室的手
用蹩脚的汉语,一齐朗诵
孔子的名言:“食色,性也。”
上帝似乎后悔了对伊甸园
的整顿,不仅故意
把苹果扔到牛顿头上
还专门收集烂菜叶和被人啃过的肋骨
7
长春巷是一条外形简单、构造复杂的蚯蚓
居住在这里的人——
有丈夫有老婆有孩子
有走门串户的街坊
有老板有员工有下岗工人
有小摊贩有乞丐
有情人有二奶有小蜜有美女
有不明身份者
老板对老婆说:吃饭!睡觉!
对情人说:吃个饭,睡个觉。
对二奶说:吃饭吧,睡觉吧。
对美女说:吃吃饭,睡睡觉。
对小蜜说:吃饭饭,睡觉觉。
对孩子说:快吃饭!快睡觉!
对员工说:吃什么饭!睡什么觉!
8
文明单位矗立在历史的入口
它怀着对孩子的深情
对老人的敬意,对教育的热爱
对实业的诚挚,对利润的痴迷
对级别的尊重,对创新的渴盼
占地六亩的财富大亨
低调地倾听着街谈巷议
忍受汽车尾气的抚摸
与纸屑、浓痰、狗粪、潴水的亲昵
它自成格局,与世无争
享受先天的荣光和既定的秩序
这是一副早已摆好的棋盘
胜负已定,却永远下不完
你走其中任何一颗子
都不影响大局。有时
一对过路的老人,坐在棋盘两边
互不卖账想分个输赢
他们发现每一步都无效
挪动的棋子会走回来
就像推到山顶的石头
又滚回山脚,或者因用力过猛
打开的一扇门,又重新关上
并发出“砰”的一声
9
电动门像恐龙的嘴,不断开合
吞吐着零星的食物
它不愁吃不饱,车队、人流和物流
是家常便饭。暴饮暴食
使它除了这张嘴
整个身躯就是一只强大的胃
10
灵魂在幽暗中变色,仿佛
溜出墙角的苔藓。晾晒衣服的阳台
遮掩着晃动的眼影与窃笑
电话铃播下隐秘的种子,哈哈
今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
五分钟前匆匆外出的高跟鞋后面
跟着一枚便便大腹
昨天隔了七分钟
前天是十分钟……时光书
以诡异笔调,写下暧昧的一节
我们时而在汉字密集地带失踪
时而浮出水面,在舌头与嘴唇的区域
像细菌般被广为传播
有人红着脸半夜回来
有人黑着脸清晨出去
有女人逐个房屋寻找男人
有男人逐个角落躲避女人
有匿名信回来,不小心
碰上自己的名字
有邀请函出去,却碰不着
自己想找的人
11
你曾纵身跳进口水的深渊
搜索我的踪迹
人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笑容
挂在虚空
你拿回来,洗干净
却到处找不到那张适合的脸
12
我曾被众人的目光死死压住
就像五行山下的孙悟空
嘲讽是金
同情是木
捉弄是水
处罚是火
沉默是土
我无比珍视那沉默之土
给我以喘息之机
我从此出发,游走于不言的天地
在洞庭找到眉额
在黄山找到鼻梁
在太鲁阁找到下颌
在纳木错找到双眸
在蓬莱找到耳廓
在玉珠峰找到面颊……
我终于看到自己完整的脸——
被你捧在掌心
你存储于掌纹的那张笑容
冉冉升起。啊,我的日出
长春巷不落的太阳!
13
我常想,太阳是不是暴雨的镜像
它们其实是同一种天气
就像阴晴和圆缺
是同一种时间。爱情总得翻越
分离的山岭,总得渡过
误会与误差的河流,总得
跋涉无边无际的原野——
一棵挺拔的树
一根刚发芽的草
一条分岔的枝桠
一只孤单飞行的鸟
一群奔波迁徙的蚂蚁
它们是原野的一部分,也是整个原野
14
像一条暴雨前,拱出地面的蚯蚓
它永远在地面蠕动
仿佛,永远有暴雨
即将来临……
注:
《长春巷纪事》是长诗《原野》第十章,亦能独立成篇。
本名吴新宇,1967年生于长沙,1985年开始创作,1989年毕业于湖南师大政治系,出版长诗《原野》、诗集《穿着雨衣的拐角》,小说集《天堂的纳税人》、长篇小说《千年之痒》,长篇非虚构作品《他在改变教育》、《文坛边上》等十余部,作品入选多种选本。现为湖南教育报刊集团编审、湖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
年嘉湖
1
当我在键盘上敲出“年嘉湖”,水波就会
在屏幕上漾动。濡湿的灰尘也随之消遁,
尚未远逝的年华亦不再堆积,它们结伴漫游,
只带动轻风。我会准时出现在五月的堤岸,
与香樟和垂柳站成一排,以便立此存照。
不远处的逆光中,还有从不言语的月桥,
当作阳光的面,它的孤傲会分泌出石头的蜜。
一对情侣刚刚经过那里,他们在桥头有过的缠绵,
如同没有刻下的浮雕。让人想起看不见月亮的夜晚,
湖水从桥下经过,无声地涌动,总是怕惊扰什么。
坦露不能代替荒芜,遮蔽和等待也不能。
如同一个专注于眺望的人,笔挺地站在那里,
谁能看到他内心的荷塘,始终占据湖的一角?
放眼望去,绿被铺满,荷叶上水珠摇荡如星辰闪烁。
每晚步行至此,我总喜欢在一旁的排椅上多坐一会。
木质的排椅,历经风雨的点化后变得灰黑,柔韧,
想必人心也会如此。光影幽蓝,唯有夜虫的鸣叫,
与之呼应。那唧唧声或单调微弱,或激昂高亢,
在湖水轻拍堤岸的节奏里,荡着未知的秋千。
2
荷塘过去一点是一个叫“爱情圣地”的小岛,
要经过一扇门、一条石径,还有一座小桥,
三面环水的尽头有一条石凳,在树荫下习惯于等待。
早到或迟来的爱情,能在这里听到湖的心跳,
还有不知名的鸟鸣,声调的婉转里有湖水的清冽。
荷塘的左手边通向另一个小岛,有沼杉夹道相迎。
这让我想起冬天,掉光叶子的沼杉只剩下枝干,
“多像倒立的鱼刺”,时光从未改变贪吃的本性。
再往前走有一座三孔桥,中间的孔比两边的大,
快艇经常穿过那里。岛尖上有一座亭子,
偶尔会碰到拉二胡的老人和唱湘剧的大娘,
他们坐着或者站着的神情里有年轻过的岁月,
那是另一个湖,在不一样的风云下激荡过,
即使是现在,他们也不想让它平息下来。
桥的这头,一群练瑜伽的姑娘有备而来,
她们着白色练功服,在桥的阶梯上分立两排,
曲线本就玲珑,她们是各种形态的湖水,
起伏不定,大多怀揣着恣意流淌的愿望,
经横跨湖面的风雨长桥,穿梭而来的游人纷纷侧目,
不再年轻的仿佛看到再度年轻的自己,
正当年轻的仿佛看到可以更好的自己。
我只看到美,除了年轻需要像波纹一样扩散,
还可以凝聚,让美还原成饱满欲滴的样子。
3
“这只是一个人工湖”,但美并没有失去它的弹性。
那些坐游船玩耍的人陆续靠岸,在途中,
他们曾遭遇到事先设计好的暗流,但有惊无险。
湖岸边停满各种游船,米老鼠,唐老鸭,鹅,小丑
……立在船头招徕游客,因阳光和风雨的侵蚀,
它们身上的色彩变得恍惚,被波浪推搡,
像一颗颗烤瓷假牙,在磕碰或咀嚼着什么。
与波浪相对应的是天上的鱼鳞云,几只水鸟在飞翔。
忽高忽低,忽近忽远,模仿它们的是几架无人机,
“嗡嗡嗡”,站在亲水平台上遥控的人也在摇控噪音。
无人机打着滚,在空中翻转,坠落,又突然上升,
泡沫塑料构成它们的骨架,不至于沉入湖底。
七月的黄昏浮在湖面上,一抹红色的亮光,
像淌血的刀伤,当它快要愈合,
树上的蝉鸣又起,密集如另一片湖,
在微风中晃动得愈加厉害,只是看不见波纹。
暮色四合,湖岸石墩上的铁链似在蝉鸣声中勒紧,
像人们脑中的绳子。你并没有因此瘦下去。
你如此清醒,细数着人的脚步,很多想法也随之而来。
4
是凌波的仙子。那水中央,偶有激起的响动,
恍若鱼之跳跃,不再寄望于高蹈之举。
若沿着你的东岸行走,一路会有柳丝拂面,
一尊美人鱼的石雕在湖边静立,它低首含眉,
表情哀伤,透过沉思仿佛可眺望远海的岛礁。
但它不得不将自己一半交给湖水,一半交给烈日。
只有专注于内心的路人,才让各自的死水有了微澜。
他们行走,烈士陵墓逸出的英魂不知是否跟在身后。
透过树的浓荫,黑瓦白墙的檐顶零星显露,
“杨福音艺术馆”与新开不久的“食膳包子铺”毗邻。
当饥饿游往更深的水域,艺术也是,简笔画中的鱼,
在空白中以水墨的方式隐匿。我曾在某个雨夜来到这里,
我不是一尾鱼,但怀着双重的饥饿感在孤独中潜游。
或许我只是一个内心充满战乱的人,失败多于胜利,
每当冬天还没到来的时候,我怀里的秋天已然萧瑟。
5
右前方不远处的游乐场经常传来孩子们的尖叫,
他们把期待已久的惊恐交给海盗船和过山车,
快乐像是受到挤压,变了形。我跟着失声喊出,
时间并没有停下它逝水般的身形,而是在你的身体里
不断地转圈。我是不是应该把我的焦虑给你,
可我只有冷却下来的灰烬,任风的手指抚弄。
每天傍晚,我会夹在散步的人群中绕着你走上一圈,
偶尔会看到快要坠落的太阳,光线从高楼的顶端
斜射下来,烫金的水面像是得到上天的加冕。
对于身处异乡的我,这感到慰藉的一瞬总是挥之不去。
6
可我只是个仰望者,一直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但不是为了得到什么,除非看到也是得到的一种。
众多的缺陷已让我安心于命运的捉弄,
偶有起伏,也只是让我的湖更好地回到地面。
像你一样,在无须等待的雨季让自己变得充沛,
我来或不来,又有什么要紧。来,不会惊动什么,
就连离开,也会悄无声息。时光,记忆,倒影,
当实体抽离,一切的过往都如同虚幻。
你的水波也从未牵动过我的衣袖,挽留是多余的,
你知道我还会再来,没有遗落就谈不上找寻。
我的遗落只跟一条叫邵水的河有关,连同那里的村庄。
那里的人我已不记得他们小时候的样子,他们却记得我。
当有一天我回到那里,邵水河一开口就叫出我的乳名,
它那失而复得的欣喜让我满脸羞愧。我遗落了什么,
又是什么将我遗落,谁又在执意地将我找寻。
7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寻自己。那可能和未知,
该有着怎样的水面。那水面之下又有着怎样的深意。
年嘉湖也在找寻,它的东面就是跃进湖,一堤之隔,
却注定不能相见。我熟悉它们之间的陌生,如同熟悉
那些和我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我们有着类似的湖水,
日复一日地晃荡,这足以说明找寻的盲目不如等待。
我还在等待什么,奇迹真的会在上空出现吗,
那“烫金的冠冕”又将如何假借上天之手。
等待也是盲目的,有一种降临从来都不会降临。
年嘉湖摊开自己,只为接纳日月星辰的眷顾。
我摊开双手,是为了接纳失望和由来已久的孤独,
除了自己,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遗落。
8
那些原本属于我的诗篇,我不会私自占有。
未完成的,仍在孕育之中,也终将和盘托出。
当我再次在键盘上敲出“年嘉湖”,这些文字
会在秋天的午后闪现出粼粼波光,而汹涌
在那不被人知的地方。倘若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
尽管能留下的并不多,但别问我将带走什么。
即使我能带走的,总有一天也将回流到这里,
那驻足湖畔的身形会再现从前的欢欣和落寞。
9
但并不意味着你我不被时间带走。固守是如此艰难,
像你张开的双臂,用一个并不规则的椭圆形将自己抱紧,
我也将双臂张开,但我的怀抱太小,
面对这个无法拥抱的世界,我只是一个被接纳者,
让自己跟你一样,成为一个湖,一个不能再小的湖。
以一条河的轨迹回到一个湖,这是我的宿命。
若干年后我将痴迷于此,在湖边垂钓不用担心罚款,
在夏天选择自由泳,靠在任意一棵香樟树下静坐到天明……
甚至和时间共谋,隐姓埋名地苟活,
或者,等一首陈年的诗歌来将日渐苍老的我认领。
每天清晨,我将在我的湖里看到自己的原形。
2017年9月8日完稿于长沙年嘉湖畔
1970年生于湖南邵东。诗歌、小说、散文、评论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中国诗歌》《天涯》《山花》《散文》等期刊,出版有长诗《神秘园》,短诗集《羞于说出》《那镇》,散文集《遗失的河滩》,中短篇小说集《单边楼》,散文诗集《冷开水》等。作品多次入选中国年度诗歌排行榜和各种选本。现居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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