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扇窗,他听见了殿内桑衡的笑声。
那样的又疯又癫狂,带着莫名的破碎感和艳。
桑衡仰头笑的刹那,檐角铜铃惊碎满庭月光。鸦青长发泼散在鎏金凭几上,玉簪斜插处绽开蛛网状裂痕,像雪地里冻坏的梅枝。眼尾用朱砂勾出的飞红浸了泪,在烛火下蜿蜒成两道血溪,衬得瞳孔里跳动的幽光愈发像淬毒的匕首。
嘴角分明在抽搐,偏生唇色艳得如同刚嚼过石榴花汁,贝齿间漏出的笑声清越如磬,却震得案头青瓷瓶绽出细密冰纹。
织金广袖随着他踉跄起身的动作翻卷如云,腰间蹀躞带缀着的羊脂玉连环撞出疯癫的节奏。
指尖划过描银屏风时突然发力,绢面春山图被生生撕开豁口,裂帛声里他旋身倚柱,脖颈后仰成濒死的鹤,喉结滚动着溢出断续低笑。
缀珍珠的衣领早被扯开,锁骨凹陷处盛着半盏冷酒,随震颤的胸膛晃出细碎银芒。
“呵…”
修剪整齐圆润的指甲突然刺入掌心,血珠滚落时他竟将手指含进口中吮吸,殷红舌尖擦过指节的模样像蛇信轻舔刀刃。
发间不知何时缠进了七宝璎珞,碎玛瑙随着剧烈的喘息打在眉心,将苍白的皮肤敲出嫣红印记。当狂笑转为呜咽时,他忽然拽断腰间禁步玉组,翡翠珠子暴雨般砸向青铜兽炉,在袅袅残香里迸裂成满地磷火似的荧光。
许衔星看见窗纸上投映的扭曲人影——那人时而如折翼蝶仙贴着地面游走,时而如中蛊的祭司跳着献祭之舞,鲛绡帐幔被他撕成长练缠住脖颈,又在窒息前的刹那大笑着松开。更漏子倾倒的铜壶流淌着子时月光,将他赤足踏过金砖的身影拉长成鬼魅,足踝银铃每响一声,院中的重瓣荼蘼花便簌簌落下雪白的花瓣。
直至破晓前最浓的黑暗降临,他蜷在满地狼藉中吃吃笑着,把碎瓷片按进掌心画并蒂莲。血珠顺着腕骨滑进袖中暗绣的龙纹,那龙便像突然活过来般狰狞地扭曲着。当一缕月光刺穿云母窗时,他对着虚空伸出染血的指尖,恍如邀请不存在的神明共舞,沙哑的喉音里淬着甜腻的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