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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馅后,侯爷沦陷了宋琬沈期完结版小说

不知春酒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谁知等大夫找好,病情稳定,已经到了后半夜,她也没多久可睡,第二日还需上朝,只好昏昏沉沉地爬过去。她躲在柱子后头打瞌睡,散朝了,才发现沈期没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命苦,一夜未睡还要点卯,而沈期想不朝便不朝,平日也无事。她叹了口气,继续在都察院检点了一日卷宗,出宫回府。好在谢知衡很了解她,家中厨娘做菜好吃,她终于饱餐恢复了些气力,回到里屋躺着。结果过了半个时辰,银珠过来了,见她睡着,又不好打扰,只得等她到深夜,迷迷糊糊睁了眼,才说道:“小姐,今儿个侯爷到院子来了。”宋琬怀疑自己听错了,一骨碌地弹起来:“什么?”这事简直五雷轰顶般吓人,沈期今天没上朝,反而跑到她院子里去了?他不是发过誓,死都不踏进她院子一步吗?银珠毫不意外她的反应,硬着头皮道...

主角:宋琬沈期   更新:2025-03-02 10: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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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琬沈期的其他类型小说《露馅后,侯爷沦陷了宋琬沈期完结版小说》,由网络作家“不知春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谁知等大夫找好,病情稳定,已经到了后半夜,她也没多久可睡,第二日还需上朝,只好昏昏沉沉地爬过去。她躲在柱子后头打瞌睡,散朝了,才发现沈期没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命苦,一夜未睡还要点卯,而沈期想不朝便不朝,平日也无事。她叹了口气,继续在都察院检点了一日卷宗,出宫回府。好在谢知衡很了解她,家中厨娘做菜好吃,她终于饱餐恢复了些气力,回到里屋躺着。结果过了半个时辰,银珠过来了,见她睡着,又不好打扰,只得等她到深夜,迷迷糊糊睁了眼,才说道:“小姐,今儿个侯爷到院子来了。”宋琬怀疑自己听错了,一骨碌地弹起来:“什么?”这事简直五雷轰顶般吓人,沈期今天没上朝,反而跑到她院子里去了?他不是发过誓,死都不踏进她院子一步吗?银珠毫不意外她的反应,硬着头皮道...

《露馅后,侯爷沦陷了宋琬沈期完结版小说》精彩片段


谁知等大夫找好,病情稳定,已经到了后半夜,她也没多久可睡,第二日还需上朝,只好昏昏沉沉地爬过去。

她躲在柱子后头打瞌睡,散朝了,才发现沈期没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命苦,一夜未睡还要点卯,而沈期想不朝便不朝,平日也无事。

她叹了口气,继续在都察院检点了一日卷宗,出宫回府。

好在谢知衡很了解她,家中厨娘做菜好吃,她终于饱餐恢复了些气力,回到里屋躺着。

结果过了半个时辰,银珠过来了,见她睡着,又不好打扰,只得等她到深夜,迷迷糊糊睁了眼,才说道:“小姐,今儿个侯爷到院子来了。”

宋琬怀疑自己听错了,一骨碌地弹起来:“什么?”

这事简直五雷轰顶般吓人,沈期今天没上朝,反而跑到她院子里去了?

他不是发过誓,死都不踏进她院子一步吗?

银珠毫不意外她的反应,硬着头皮道:“侯爷说您昨夜请医问药的银子,他补给您。”

“至于别的事,就不要妄想了。”

宋琬抽了抽嘴角,这话倒真像沈期的风格。

以为她在借机攀附,想赶紧拿银子填了,好跟她撇清关系。

她差点无语,还是说道:“谁差他那点银子?同他说不用了。”

银珠领了命,又问她:“小姐今夜不回侯府吗?”

宋琬摇了摇头:“沈夫人已大好了,我去也没什么事做。”

她目送银珠走了,再次歇下,到第二日,又是辰时不到便去宫中当值。

连着两日没有见到沈期。

宋琬有些不习惯,站在金殿白玉栏杆外吹风,思考自己是不是把他得罪狠了。

也许是的吧,他之前那般放低姿态,三番五次地央她,她却死不松口,又不亲近,又不坦诚。

他那么高傲一个人,撞了南墙,自是会回头的。

宋琬心里泛起细小的酸涩,逼自己压下去,不要细想。

可她回到侯府,又莫名在意他的消息。

比如银珠跑进来,说侯爷捎了口信的时候,她隐约是期待的。

就算她很明白,沈期对着她本来的身份,根本不会有好言好语,倒全是狂吠之词。

可事情好像出乎她的意料。

沈期给她扔了一箱子黄金,作为她照顾沈夫人的谢礼。

还说她若从此安分守己,他就认她当义妹。

宋琬以为自己听岔了,或者是银珠说得太委婉。

银珠却固执地瞧着她:“没有,侯爷亲口说的,想认您为义妹。”

宋琬有些发怔。

沈期这是,对她有所改观了?

因为她照顾了他母亲一宿,又跟他说不要银子,他就认为她高风亮节,不是奸恶之人了?

不会吧,明明沈期对她的恶意根深蒂固,怎会因着这点小事就扭转?

宋琬想不通,思来想去,觉得他可能只是态度松动了点,没那么嫌恶她了。

她莫名松了口气,那种被他骂到浑身紧绷的感觉,消散了些许。

银珠端详着她的脸色,小心问道:“小姐,那要再回禀侯爷吗?”

宋琬一愣,手指微微蜷起。

回什么呢?答应他从此安分守己,还是说自己想当他义妹?

她觉得有些可笑,如果她真打算以后对沈期和盘托出,根本就不该横生这些枝节。

于是她摇了摇头:“不必了,省得他误会我攀附。”

宋琬在侯府歇了一宿。

她照样犯困般地上朝,不知今日会不会见到沈期。

倘若她见着了他,或许可以寒暄一二,把之前的失言揭过。


宋琬总归是知恩惜命的,朝他一揖:“这道升迁折子,定然是侯爷替下官求的,侯爷大恩……”

“下官铭记。”

沈期很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漂亮的眉眼间,还带着点薄怒:“下次你能不能换个说辞?本侯都听腻了。”

宋琬愣了一下,低头复抬眸:“那,只好无以为报……”

结草衔环。

沈期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个更不必了,本侯修道。”

宋琬没懂,良久,才从他涨红的颊色中猜出来。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她几乎在下一瞬被传染了咳症,扶着廊柱缓了许久,再抬头,眸子里盈满了楚楚水光,全是呛的。

她勉强站定在沈期跟前:“侯爷,下官不是那个意思。”

“您,您一定还有事要忙,下官今日领职,也得去都察院交接,就不叨扰了。”

沈期见她活像只被揪住尾巴的兔子,一心只想着跑,莫名有些想笑。

他方才自是尴尬的,可看到宋琬比他反应更剧烈,脸皮忽然就松了。

“这么急着走吗?”

他不管宋琬此刻有多么地头皮发麻,直接扣上了她的手腕,手指不知分寸地溜进去,检查属于他的痕迹。

直到摸到那根纤细柔软的红绳,抚过那颗桃木做的小桃花,才放心般地收回手。

他笑得很轻,仅仅是柔和,没有太多促狭使坏的意思:“你还戴着,为何不露出来?”

宋琬咬了咬嘴唇,心知他问的不是这个。

他那般明艳潺湲地瞧着她,就像桃花三月的无尽浮波,天赐甘霖般地绕过来,单单是为了她而已。

宋琬没来由地心里发涩,想起昨夜谢知衡的叮嘱,还有沈期那些实打实的厌弃,只觉退堂鼓打了三天三夜,终于把她的心思敲没了。

人有些时候,可真够荒唐的。

就比如刚刚,她错觉沈期会喜欢她,就算她告诉他一切,从婚事开始的私心算计,他也只会付之一笑,挑眉道:“这有什么的?你胆子可真小。”

可事实是,他肯定会记恨她的欺骗,把她的言行都钉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

宋琬摇了摇头,把几近疯狂的想象晃出来,冷静地回答他:“侯爷说什么?下官听不太明白。”

“下官一向都系在腕上,可能滑下去了。”

沈期皱了眉,不想放过她,逼她又离自己近了些:“你在敷衍。”

“你凭什么如此敷衍?本侯都没有同你计较那些不清不楚的事。”

“你若真对本侯无意,大可以明晃晃地告诉本侯,那天接你回去的男子就是你的情郎,你在岭南嫁过了,如今不过是因为畏惧权贵,才不敢跟本侯说。”

“是这样的吗,谢环?”

宋琬只觉掌心都在发冷汗,环顾一周,殿外的风很细,没有旁人。

她凝着眉头,诚实道:“不是。”

沈期仍在追问:“那你从前嫁人了吗?”

宋琬脚都快要站不住:“嫁了。”

沈期根本不信她的神色,分明就是随口扯谎的搪塞,一点儿认真的意思都没有。

他忽然想看她的笑话,叫她承认自己在撒谎:“嫁了什么人?你倒是说给本侯听听。”

“若你说不出,便是假的,本侯不认。”

宋琬盯着他不肯轻饶的眼睛,莫名生出了反骨,心里又烦又来气,扭头道:“死了。”

沈期哪里猜得到她在咒他,反倒觉得自己想对了,她编不出个囫囵的活人来,不就只好说夫君死了吗?

于是他意犹未尽地,挑眉睨她:“既然死了,又如何妨碍谢大人另有桃花?”

宋琬越听越头大,直觉编不下去,闷头往都察院走:“为亡夫守节。”

“侯爷不要再刁难下官了,侯爷若是想找乐子,找谁不行?”

沈期却有点被轻视的不爽:“到底是谁拿谁当乐子,是你先招惹本侯的。”

“是你告诉本侯一直戴着红绳,是你对本侯有意,结果我刚帮你把案子了了,升迁奏了,你就翻脸不认人。”

“追着问你,不是跟别的男子跑了,就是搪塞,现在还搬出什么亡夫,只管骗我欺瞒我。”

“想必你就是那种不讲良心的人,两头都想要,又要什么旁的东西不叫我知道,又要本侯对你好。”

“有什么顾虑,你就不能好端端地同我说明白吗?”

宋琬吞了声,斟酌三遍,还是变成了哑巴。

她沉默地盯着皂靴鞋面,良久,又抬眸对上他,眼底尽是不加掩饰的疲惫,就像本该明朗的双丝网,打上了千千心结。

也许还是得解释一二吧,宋琬极长极长地叹了口气。

可沈期好像比她先失去耐心,黯然地偏过了头:“算了,你既那般不情愿,本侯又有什么好问的?”

“你不是要去都察院上值吗?也不宜再耽搁。”

他站在原地,白衣映昼,金缕在日色下跃着浮光,分明是仙人之姿,却显得落寞非常。

宋琬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股勇气,极轻地扯了他袖子一下:“侯爷,我……”

“我没有您想得那般坏。”

“只是我确实没办法同您说。”

“也许,很久很久之后,我……”

她咬着唇,想许诺点什么,却好像什么也拽不住。

沈期还在认真地等她说完,似乎期待着她说出什么金玉良言,能叫他好生受用,旧事翻篇一般地护着她。

可宋琬嗫嚅成了结巴,也没能多说出一句话。

她埋下头,说不上是挫败还是遗憾。

沈期站着没动,依然问她:“很久很久之后,什么?”

宋琬却已经回了魂,脚踏实地地打量了他好几眼,终究是退后一步:“下官失言了,还请侯爷勿怪。”

她没再给沈期追问的机会,很快行了礼,白玉石阶三十层,几乎是一眨眼,她就跑到了金殿雕栏之外。

沈期还立在云天高处,殿宇浮光,他瞧着宋琬离开很远,很远。

单薄如纸,青袍如束,在涌动的长风里,她像翠竹晕染开的经卷。

他好像碰到了那春袍一角,可她跑得飞快,总叫他不知道错了哪里,怎么也抓不到。

这样的心思像极了抓心挠肝,沈期一点儿也不愿承认,可他今日无所事事,分明可以现在出宫的。

他却很想在宫里逗留。

*

沈期去东宫蹭了顿午膳,日高花影,莲华漏滴落数下,应是申时了。

他决定再去找宋琬一次,如果她不躲着他,他便安心出宫。

宋琬在都察院整理卷宗,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忙了一天。

今日她擢任佥都御史,官服也换成云雁绯袍,还没来得及裁合身,在值房的位置却已换了,搬到了明瓦窗下,摆着文竹盆景的黄花木桌案。

第一日,卢照便让她检点近一年的重案卷宗,录好纲目给他,宋琬连午饭都没用,笔头都快写烂了,手酸腿麻地干到傍晚。

直到最近的刘惠案录完,她才得空喝一盏茶,等墨迹晒干,纸本装进锦匣里,放去卢照的案头上。

她稍稍活动一圈筋骨,站在都察院外的廊檐发呆,想着终于无事了,收拾了书箧,准备回府。

结果她还没出承天门,又遇上了沈期。

她着实不知道,为何他们总能碰巧见到,还是说沈期故意等着逮她,就为了她早晨的落荒而逃?

宋琬顿住步子,显得有些局促:“侯爷安好。”

她一想到上午逃跑的原因,不禁将袖子攥得紧了些,似乎生怕他又不由分说地撩她袖口,去扯什么他系上的红绳。

沈期倒是没有逾距的举动,仅仅是隔了半人宽,安静地打量她。

她看着温顺了不少,起码没想着跑。

他瞬间心情有点好,问她:“谢御史忙完了吗?”

宋琬点头。

沈期便很自然地邀请她:“一道出宫吧。”

宋琬自是不敢推拒,可她想到宫外等她的谢知衡,又怕惹出什么尴尬的局面来。

只能祈祷沈期不要莫名其妙地吃醋。

她提着口气,同他走到了承天门外,听得沈期问她:“你住哪儿?”

“昨夜跟着你,是本侯不对,如果本侯坦坦荡荡地问你,你会告诉本侯吗?”

宋琬垂眸,纠结般地叹了口气。

她神色难言地看向沈期,嘴里仍在拒绝:“下官不好告诉您。”

“如果您想召见下官,去都察院捎个口信就好。”

“您那般跟着下官的马车,实在有些……自降身份。”

沈期听得她这话,脸色瞬间变了,就好像他所有的亲切都浪费在冰块上。

倒算不上对牛弹琴,只能说这牛装傻充愣,轻贱他的心意。

他实在没心思再屈尊探听她,闷着一肚子气,陪她到宫外,然后十分刺眼地,又看到了谢知衡。

那个男子是来接她的,披着一件月白轻裘,手里揣一个油纸包,似乎带了吃的给她,好叫她坐在马车上垫肚子。

他心里又泛起了那股可悲的占有欲,拽住了宋琬的衣袖。

可他没说话,他怕自己再邀她过府,会听到同样的拒绝。

他不想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那样低,他的热情是有限度的,不可能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开口。

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扯着她。

宋琬却显得有些难堪,声音很低:“侯爷这是做什么?下官要回府了。”

沈期沉默了片刻,其实不想提自己的委屈:“我在宫中等了你一天。”

宋琬忽然有点难过,不知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

她知道沈期想带她回侯府,可她怎么可能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又往熟人眼皮子底下钻?

她逼自己定了定神,面无表情地对上他:“辛苦侯爷了,可下官也抄了一整天的卷宗,实在疲惫,无力跟侯爷过府一叙。”

沈期的喉头开始发涩,非要问个明白:“无力还是无心?”

宋琬咬着唇,总感觉谢知衡的目光盯着她,就在她身后,盯得很紧。

她觉得自己得理智些,沈期毫不知情,而她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该由她保持分寸才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荒唐:“无心。”


章存若死了,但她的不安越来越重,整个人垮在泥泞脏污的地上。

兄长没有解药,生死未卜,谢知衡也不知去向。

而且这个老匹夫没说错,或许还不用瑞王出手,她先成了太子和广平侯的弃子。

她没法跟他们赌情谊,太子是她祖父的学生,可当年祖父撞死在殿上,十二年了,他也没想过给宋家翻案。

沈期就更不必说了,他根本没有受过宋家的恩惠,对她本人的恶意又那样大,说不定会认为她接近他就是别有所图,想拿捏着他复仇当枪使。

只能靠自己了,她蹲着抬起头,眩晕般的光线扑过来,杂着飞虫和尘埃,打得她面色苍白。

她费了全身的力气,终于站起,跌跌撞撞地往外头走,险些脚步一滑,摔在阶梯上。

可有人扶住了她。

男子的手遒劲有力,攥住她那只未受伤的胳膊,方才杀过人。

他声音有点哑,像是过来的路上很急,吃了不少的烈风,还有春日的飞尘。

他扣住她的腕,又紧了些:“你身子好了吗?”

宋琬太心虚了,对上他掺不了半点假的关切,光是喘气,没有说话。

但沈期注意到她掌心的血。

他皱着眉头把她往下带:“是不是牢里的疯狗咬人了?”

“看来本侯给他喂的软筋散还不够,简直欠教训。”

他怀着替宋琬打人的念头站在牢门前。

然后发现,章存若已经没气了,口吐白沫,身上还有致命刀伤,连成了骇人的血窟窿。

而宋琬袖中握着短刀,血迹还没有干透,在哔剥烛火下缓缓滴落,衬得他实在可笑。

是她把章存若杀了。

沈期简直没法想象,再三确认后,终于神色复杂地看向宋琬,语调冰凉得可怕。

“你把他杀了?”

“为什么,谢环,你怎么敢在这里杀他?”

“他是太子要带回京城定罪的,如果他死了,怎么牵出瑞王犯的事!”

“你在做什么,谢环,告诉本侯,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同他有私怨对吗?从你投奔太子开始,你就在利用我们公报私仇。”

他终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又像是一场恍然大悟。

怪不得昨夜在太守府,能见到中箭的宋琬。

她根本就跟那群纵火的乱贼一伙的。

偏生他信了,以为她亲近他,信任他,他也该帮她一把。

可事到如今,他什么罪都得扛了,而她解决了私人恩怨,全身而退。

一股被背叛的滋味涌上心头,虚假有如灭顶之灾,叫他恍惚这些时日的相交,还真被她扮猪吃虎利用上了。

沈期想到这里,眸中划过一丝刺痛的决绝。

他这辈子最恨被利用,最恨被欺骗。

宋琬留不得了,于公她坏了太子的计划,于私她蒙骗了他。

一柄长剑瞬间架在了她的脖颈。

宋琬纹丝不动,好像一直在等着这一刻的来临,反而安静地看向他。

她的眸子潺湲如清溪,刮着终年不歇的竹枝风雨,落在积灰的深潭冷涧,易碎而疏离。

她连开口都很缓慢,像是在强撑着:“下官绝无异心,恳求侯爷再信下官一次。”

沈期仍旧拿剑身抵着她:“给本侯一个解释。”

宋琬失笑:“诚如侯爷所言,下官在公报私仇,像下官这样的贱民,幼时被官员欺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沈期信不了:“你想杀章存若,他早就是必死的局,为何非要在南郡杀他?”

“除非他手上有你的把柄,他在跟你博弈,你根本不是什么贱民。”

“说,你入京之前的身份,是不是假的?”

“你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本侯今日亲手杀了你!”

宋琬沉默了非常之久,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似乎飘了点草木烟,卷着火舌和尘浪,缭绕而来。

她缓缓地捏住沈期的剑尖,倒也没有挣扎反抗,只是带着一种铺天盖地的疲惫,很浅淡地看向他。

“侯爷,这里好像起火了。”

沈期也很快发觉不对劲,却仍旧拿剑挡着她上来:“谢御史伤得很重吧?本侯若把你留在这里,岂不是死路一条?”

宋琬无心跟他辩驳,直接避开他的剑,而他身后似乎砸下了什么东西,撞得门洞横梁,摇摇欲坠。

她几乎没有犹豫,瞬间把沈期扑在了石壁上,那着了火的横梁整个儿掉下来,烧在她羸弱的后背。

宋琬却只是闷哼一声,皱紧了眉,仍旧用身体护着他:“侯爷小心。”

沈期立刻松了手,冰凉的长剑摔在阶梯上,滚落一丈远。

他难以置信地回抱住宋琬,想确认她后背伤得重不重,伸手一探,全是灼热的火星子。

他只感觉自己要疯了,他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而她第一反应是救他。

甚至她还在逞强,固执地朝他比着口型:“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沈期又焦急,又懊恼,直接上手扯开了宋琬的外衫,单手一脱,把火星子拍在石壁上,又确认她的中衣没着火,把人扣在怀里,沿着瘦弱的脊背,摸了好几下。

可他还是不放心,索性扳过宋琬的身子,将她摁在石壁上,盯了好久,甚至都想探手去她衣衫底下,还是忍住了。

他声音有点哑,带着低沉的颤抖:“疼吗?”

宋琬本来想摇头的,却在对上他略显湿润的眼睛时,点了点头。

“皮肉没烧着,只是被砸得有点疼。”

“下官没有大碍,我们赶紧离开,找狱卒灭火。”

沈期回神般地攥住她,意识到她的手心还滚烫着,想必是高热未退,吊着一条命来的。

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畜生。

就算她真是什么另有所图的奸细探子,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跟他相处了二十日,并没有害过他。

他应该等她病好了,再找她算这笔账。

沈期叹了口气,走到阶梯之下,蹲下身喊她:“我背你出去。”

宋琬心里一咯噔:“下官走得动,哪里敢让侯爷屈尊。”

沈期见她跟个木头一样杵着,索性拦腰一扛,以扛大米的姿势捞上她:“少废话。”

宋琬趴在他肩头,是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埋下脑袋,在他耳际很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看到沈期的耳垂红了,绯色渐渐染透整个耳廓,烫得快要滴出血来。

好像美玉上落了一点殷红,有种明艳惑人的错觉。

她为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不敢再轻举妄动,连呼吸都只敢朝着另一边,僵硬着被他扛出来,稳稳落在地面上。

沈期喉头微动,见她愣怔,越觉得哪里怪异起来,索性偏过头去,喊僚属救火。

又叫人去处理章存若的尸首,追查纵火犯。

他安排了一大圈,忙来忙去,好像到最后才想起她。

他轻咳一声,还同她隔得有点远:“回道观,再喊大夫来看看。”

*

宋琬昏睡了非常久。

她醒来的时候,沈期正好从门外进来。

这天约莫是晴朗的,雕窗外透着翠叶和风,华枝疏影,真有点春日久违的明丽。

沈期还算克制地拿手背贴了贴她额头:“感觉好些吗?”

宋琬颇有些受宠若惊,从榻上撑起来,又担心自己失去意识太久,身份被瞧出端倪。

她赶紧低头看了一眼,还好中衣规规矩矩地穿着,束胸那股压抑的感觉,也在胸口缠着,毫无异样。

她暗地里松了口气,把被子又披紧了些:“有劳侯爷关心,敢问侯爷……下官睡了多久?”

沈期目露不忍地瞧了她一眼:“三日。”

宋琬几乎是瞬间掀开衾被,穿鞋下榻:“下官耽搁返京,罪该万死,侯爷预备何时启程?”

沈期皱着眉头给她摁回去:“你命都快没了,如何还想着这些?恢复好了再说。”

“医官说你脉搏很浅,跟女子一样微弱,估计是伤没养好,损耗太过,本侯请了一个云游的老道,有一些仙门妙法,再给你看看。”

宋琬不知想起了什么,紧张地缩了缩指头:“实在太麻烦侯爷了。”

她刚想找个由头推辞,沈期却不容抗拒,示意门外的道士进来,那道士长得仙风道骨,一身洗旧了的暗青色,走到她身边打量。

宋琬被瞧得心里发毛,她知道这群能掐会算的异士,尤其是得到沈期认可的,还真能看出点东西。

于是她慌不择路,编造了一个假的生辰八字。

道士果然笑了,摇头般看向她:“这位小友秘密不少啊。”

宋琬咯噔一下,以为他马上就要把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抖出来。

可没想到,道士仅仅是叹息一声:“小友曾经颇有道家缘分,得过仙人赠的红绳,拴了灵池荷花下的铜板一枚,如何不随身戴着了?”

“若有红绳庇佑,小友一定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宋琬感觉自己额头都在冒冷汗,也不知沈期知道多少当年的事,或许当时他也只是个小孩,不太记事,更不在意她的死活,并不清楚这样神仙显灵的铜板,也只老侯爷为她求过一枚。

她安静了一瞬,发现沈期的表情丝毫未变,才算吃了颗定心丸,故作失落道:“那根红绳不见了。”

其实是放在了沈期家里,只有去见沈夫人的时候,她才会戴一下。

道士见她这样说,便也不再多言:“那真是可惜了,那枚铜板不仅保平安,更是保姻缘。”

宋琬一阵头皮发麻,而一旁的沈期浑然不觉,直接问道:“丢了也没办法,道长可有什么补救之法,本侯再替他求一枚如何?”

道士像是思忖了一会儿,点头道:“可以,贫道这里正好有一根红绳,方才去三清殿供过,燃了半柱返风香。”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宋琬一眼,却将红绳递给了沈期。

沈期没多想,既然是他替宋琬求的,宋琬又不方便自己戴,便示意她伸出手来,帮她系在纤白若雪的手腕上。

但这根红绳有些奇怪,中间绑的并不是什么铜板,而是一枚木雕小桃花,花瓣片片分明,舒展得栩栩如生,特别女气。

宋琬整个胳膊都僵了,在这道士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味下,连头都不敢抬,只敢专注瞧着沈期修长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她滑腻的肌肤上。

她简直感觉蚂蚁在手腕爬,酥麻得叫人遭不住,一想到这老道不怀好意,分明给了沈期一根姻缘红线,害她受此尴尬煎熬,实在可恶!

幸好沈期很快替她扣好了,嘱咐了几句好生休息,便要送那道士离开。

宋琬长舒一口气,只能祈祷那道士守口如瓶,不生出什么枝节来。


“本宫说得对吗?也不知广平侯是喝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三番五次地袒护于你!”

“你还有什么可说?自你下狱到现在,瑞王派了三批人来救你,生怕你死了。”

宋琬心里像被石头压着,不躲不避地看向他:“自然是栽赃,因为殿下不信任下官,瑞王才能轻易离间。”

萧祁却被她这副淡然狠狠刺痛,就像看到了多年前惨剧的影子,恨不得撕开她的嘴:“你有什么证据!”

宋琬忽然就不想装了,浓烈的冤屈像风雪一样,很轻易地漫灌而来,刮刀子般落在脸上,从头到脚都疼。

她很冰冷地抬眸,一字一顿,说得清楚:“下官乃故吏部尚书宋荃之子宋瑜。”

“太师宋平章,是下官祖父。”

“如此,殿下仍然觉得,下官会是瑞王的人吗!”

“下官除了想杀他,没有半分盘桓宫中的理由!”

她毫不掩饰地看向萧祁,眸中激烈得像是有焰火燃烧。

而死死被她盯住的萧祁,却像是见了鬼一样:“怎么会……”

“你怎么敢,怎么敢提太师名讳!”

“你算什么东西!”

宋琬咬着牙,再不怕死地对上他:“当年陛下赐予我家丹书铁券,从未作数,事到如今,能否救下官一命?”

“祖父曾说,殿下是他此生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十二年了,殿下午夜梦回,想起他撞死在金殿,就没有一丝懊悔吗!”

她看着萧祁,后者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一样,额角青筋狂跳,间或发紫。

宋琬忽然不合时宜地笑了,毫无尊卑:“殿下还是有良心的?”

“当年端着真相,明哲保身,现如今,难道也不敢让宋家重回朝堂之上?”

萧祁没有回答她。

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垮塌了,明黄衣袍,瞬间憔悴得宽大。

宋琬看着他离开,一言未发。

她又在牢里枯坐了一晚上。

第二日,天光微微亮起,栅栏间扑朔着细小的飞虫,沉默而晃眼。

宋琬觉得今日她该出狱了。

但萧祁一直没派人来提她。

她让他很没脸,也许是。

昭华殿内,熏炉燃了一夜,宫女拾掇着余香,鱼贯而退。

外头内侍通传:“启禀殿下,广平侯求见。”

萧祁一夜未眠,太阳穴还扎着针,由太医扶了:“喊他进来。”

他勉强喝了口茶水提神,抬眸瞧见沈期,还真给吓到了。

这人看着比他还要憔悴一百倍,那般玉质的面颊上,挂了两道可怖的黑眼圈。

身形也显得很羸弱似的,悲不胜衣。

来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寻仇问罪的架势,声音颤抖而轻飘:“谢环呢?”

“你把她杀了还是下狱了?”

“我来晚了吗?”

萧祁定定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期愣住:“什么?”

萧祁攥紧了茶杯,差点把瓷片捏碎:“你什么时候知道,谢环是宋瑜的?”

“他还活着,他居然还活着,本宫以为宋家全死了,你能明白吗?”

“他就像一柄明晃晃的镜子,害得本宫无地自容。”

“可本宫当年,分明去含宸殿叩过首,父皇错了,他怎么会认呢?本宫只是跪了一日夜,差点就藩到关外啊!”

“后来,后来本宫再也不敢了,不管是谁,谁也不值得。”

“你不会懂的,老师撞死在盘龙柱那天,鲜血溅到了本宫的衣上!”

“你说,你说本宫该怎么面对他,他是来复仇的,本宫没害过宋家,是父皇太糊涂!”

“你倒是说话啊,沈子望!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从南郡回来就知道他是宋瑜了,你不告诉本宫,为什么?你觉得本宫是个货真价实的冷血之人,把皇家脸面看得比天大吗!”


宋琬到底还是成功溜走了。

沈期看她的表情太过挣扎,言辞太过推拒,便也没再强求,只说下次提前邀她,不许推辞。

宋琬赶紧跑回自己的府邸,将官袍脱下,撑在衣椽上。

又用特制的药水将易容溶了,露出天生丽质的一张脸。

其实她粉饰得并不好,仅仅是在眉弓鼻翼、下颌颧骨处有所改变,显得更加硬朗粗放,像男子一点,可底子终究是她的,叫任何一个熟人看了,都会认出来。

尤其是她这双叫人见之难忘的眼睛,以沈期对她的熟悉程度,但凡在家中见她一面,就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了。

宋琬担心这个,又上了一遍妆,特地化得夸张了些,连眉毛都不描成远山黛,反而耷拉得柔弱含悲。

然后她拾起幕篱,绕到渡口去,由谢家跟来的仆从抬了轿,装作刚从岭南回来的样子,进到侯府去。

幸好当时宋瑜进京,她张罗着带了十数名婢女仆役,如今倒能帮她做些事,叫她不至于遮掩一趟,连回礼都没备。

好歹还能带上三四个箱笼,当做归宁土产。

宋琬刚落轿,就听得府门内一阵吵闹,像是沈夫人气急了,在拦什么人。

“叫你去渡口接琬儿,你也不去,如今人回来了,你倒赶着往外头跑!”

“外头到底有什么啊?避瘟神也没你这样的,真给侯府丢脸!”

沈期被她越骂越烦,拂开袖子就走:“关我什么事?您要认她就认她,我可跟她没关系。”

宋琬在轿子里头皮发麻,是,是没关系,说成远房表妹,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

她一边脚趾抓地,一边又暗自庆幸,幸好沈期非常讨厌“宋琬”,不然她行事更加难办。

她等了好一会儿,感觉外头的动静歇了,再撩开轿帘一看,只见沈期早就上了金碧马车,车轮辘辘地走了。

她终于放下心来,下车去挽沈夫人的胳膊:“婆母。”

沈夫人一个多月没见她,扯着手瞧了好一阵,确定没胖也没瘦了,这才高高兴兴地,将人带进花厅里。

她一边喜欢宋琬乖巧,一边想起那不长眼的儿子,又骂:“子望真是太混账了,放着这么好的丫头不要,以后有他后悔的!”

“你也别气他怠慢,等他回来,母亲一定叫他跟你赔礼道歉。”

宋琬倒是有点莫名的心虚,因为她觉得……

她觉得沈期很好。

所以一想到他,似乎什么都可以包容。

她明白他有多想清心修道,多想跟早逝的父亲近一点,而且他这个人不近女色久了,对女子难免有强烈的提防。

再说了,她当初本就动机不纯,若不是为了帮衬兄长复仇,也不会嫁进他家。

他倒也没有想错。

所以宋琬有些过意不去,岔开了沈夫人的义愤填膺:“婆母,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全是为了陪伴您,又不是为了他。”

“您也别生气了,我给您带了礼物,您快看看。”

沈夫人这才发现,宋琬令人扛了三个大箱奁,全都缠着绸花,但绸布有点旧,线须都散开了。

那箱锁看似是金漆的,凑近一看,居然生了铜锈。

她直觉有些不妙,想必宋琬听说她遣人送了聘礼,虽然家财不厚,也非要带些岭南土产。

可她侯府是京城钟鸣鼎食之家,婢女婆子们也是见过世面的。

宋琬若是当着下人的面,开了这样的箱奁跌面子,往后如何在府中立足?

她还指望等宋琬跟沈期关系好了,将府上中馈交给她操持。

思及此,沈夫人赶紧去拦她:“不急,琬儿,别着急,母亲回房里再看。”

宋琬却没领会她的好心,执意要开:“我想亲自给您嘛。”

围观的丫鬟婆子们个个伸长了脖子,好奇这从乡下来的新夫人,究竟要掏出什么玩意儿。

别把便宜货色当宝贝,送到夫人跟前丢人。

沈夫人见这架势恐怕劝不住,心里直嘀咕,却做好了替宋琬打圆场的准备。

结果宋琬刚打开箱笼,就晃到了她的眼,里头全是南海夜明珠,每个都有鸽子蛋那么大。

而且质地雪白,一丁点瑕疵都没有,活像天神送来的一样。

还不待众人捂嘴惊呼,她又打开剩下的箱笼,鲛丝锦缎,茶瓷玉石,跟不要钱似的,密密麻麻堆叠在箱子里,连软绢布都不垫,根本就不怕摔。

婆子们惊讶得说不出话,这,这少夫人不是从乡下来的吗?

沈夫人也大为震撼,她只知道宋琬跟着养父行商,但不知道她养父家中经营得这般好。

她缓了好一阵才叫下人收起来,再看向宋琬,还有些不敢相信:“琬儿,你说养父清贫,真是太自谦了。”

宋琬却毫不心虚,谢知衡是真的不挣钱呀,她母亲生前留下的铺面财产,流放时交给了谢家三房,经营多年,盈亏各半,是她十四岁接手后,才再度风生水起。

前日她接到谢知衡的信,说侯府派人去岭南家中送聘礼了,那时她已经在回京的游船上,谢知衡赶回去收了,又把数额估给了她。

所以宋琬才想着回礼,交代京中仆役打点采买了一番。

不过这些珠玉俗物,侯府也早就堆积如山了,众人这般惊讶,主要是不相信她一个乡下丫头,竟然能回嫁妆。

沈夫人牵过她,感慨般地看了好几眼,倒不怪她不透底,反而像是终于放了心:

“从前我总想着你一介孤女,这些年过得该有多难?如今也算安心了许多,你有一个这般舍得的养父,想必是从未亏待过你的。”

宋琬点头称是:“婆母放心,家中虽比不了幼时富贵,但琬儿也不曾缺衣少食。”

沈夫人陪着她落座用膳,越看越满意,想必宋琬在岭南也过着大家闺秀的生活,并不是什么辛苦奔波的走商,没有任何一处配不上她儿子。

当初在云积寺偶遇宋琬,完全就是她母子二人的福气,哪里是对宋琬的接济?

她瞧着宋琬吃饭,细嚼慢咽的,就连巾帕拭口的弧度都端庄不已,不禁暗自下定决心。

等沈期回来,她一定得告诉他,宋琬是个多么谦逊完美的闺秀,他若再犯傻,也得摁着脑袋去宋琬的院子,好好地赔上一番罪!

宋琬却还不知道婆母在打算什么,晚宴吃完,便行礼告退了。

她回到春棠院,正巧最信任的婢女银珠跟过来,向她汇报这一个多月京城的动静。

倒没有什么特别警惕的,侯府自然风平浪静,就连外头的瑞王一党,似乎也没注意到她。

章存若就这么轻飘飘地死在南郡,没有任何人拿她问罪。

她在书灯下支颐,忽然想到了沈期。

银珠正好过来研墨添香,问她:“小姐吩咐做的消食汤羹,是现在送到沈夫人那儿去吗?”

宋琬点了点头,手指微顿,又将兔毫悬在笔架上:“有酥饼吗?给侯爷也送一份,不知他用过晚膳没有,就说是厨房做的。”

银珠得了命令,便去办事,又听得宋琬喊住她:“给沈夫人那份,我亲自送去吧。”

她挽了袖子,提着金丝牡丹的食盒,穿过中庭沾着晚露的风,鬓发微拂,弄皱了耳边一朵摇曳的秋海棠。

她抬手扶了扶花心,站到屏风前才发现,房间里不止沈夫人。

男子的剪影落在屏上,灯火泛暖而幢幢,叫她望而却步,赶紧掉头往外走。

可他们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又说到了她。

沈夫人自是在帮她说话:“你不知道琬儿多低调,她养父哪里是普通商人,分明是富甲一方。”

“那几箱礼你也看到了,她真是个细致的,我喜欢什么,各家夫人要送什么,她都摸得清清楚楚,就连下人婆子都有赏赐。”

沈期却越听越刺耳:“母亲,您完全是被她骗了。”

“她为何要探听你们的喜好?又凭什么给别家女眷送东西?”

“既然她不缺钱,做什么来攀附我们?既然不是图财,那不就更可怕了?”

“谁知道她借着侯府的名义,在暗地折腾什么,您可千万别被她当枪使了。”

沈夫人根本听不得他诋毁宋琬,气得差点把碗盏摔了:“你到底是哪儿来的偏见?别人做什么你都看不惯,偏你是对的!”

沈期不怒反笑:“母亲又是为何被她迷了心智,这么简单的利用都猜不出,哪天她真把侯府带累了,您才知道后悔。”

“您又不是不知道,宋琬是什么人?她最好是脑子傻了心思废了,养在府上没问题,可谁知道她回京是做什么的!”

“她胆敢打着侯府的名头干一件谋逆之事,我第一个把她杀了。”

沈夫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手指发颤地指着他:“人家一个十几岁小姑娘,能干什么谋逆之事?又不是她找上的我们,是我非要她!”

“你成日疑神疑鬼,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的,谁也防不住,倒是妨害了自己的姻缘!”

沈期直接站了起来,拂袖而去:“我?姻缘?我同您说了多少遍,我要跟父亲一样修道,一辈子不成婚生子。”

沈夫人见他走,更加地怒不可遏:“谁准你修道了!谁准你修道了!你敢吃一颗仙丹试试,我马上把沈与明的坟头挖了,害死他自己还不够,又害死你!”

她大口喘着气,眼眶都润湿了,可沈期走得毫不留情,任性地消失在夜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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