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仔细看他的脸色,青而白,眼也是直的,登时背心都汗涔涔地,她走上前去蹲在谢檀面前,“公子,好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又是谁折煞您了?”
谢檀垂眸看她,呆了片刻,将她往门外推。
“公子,您说话呀,您怎么了?”霜华扒着门边不愿意走,眼里都是担忧的神色,以往公子受了什么磋磨,都是淡漠无畏的,从不会像今夜这样。
谢檀总算有了点反应,看着她笑了,“以后换个地方伺候吧。”
“什么意思?公子是要将奴婢打发出去么?”霜华第一次看见谢檀的笑容,瞠目结舌,莫名地又有种不祥的预感,“公子,无论发生何事,您放宽心……”
谢檀也不说话,推着她出去,关上了门。
在黑暗中他驾轻就熟地摩挲到枕下的一个木盒,看样子有了年头,打开后是一枚玉玦,阴刻着各缺了一划的“熙徵”二字。
这些年留在谢家不走,就是怕哪天若是大赦天下,若是天可怜见,宋旎欢能侥幸从哪个犄角旮旯逃出来,她家人都没了,无依无靠,她定会来谢府找他。
可如今,他实在无法看着她在谢云霁身边巧笑倩兮,也叫不出那句嫂嫂。
想到这,谢檀只觉得心中的落寞和绝望无限扩大,从呼吸蔓延到骨髓,他知道这种痛不是一咬牙就能过去的。
他只能离她远一些。
谢檀走后,宋旎欢失眠了半夜。
烛火的映衬下,她颈间的红痕特别明显,不知该如何遮掩,这几日最好不要见谢云霁了……
今夜就算与谢檀说清楚了吧,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缠着她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她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睡眠中,梦里都是死去的人,恍惚中又回到了抄家的那天,刚下过雨,院子里的爬山虎被雨水冲洗的油亮亮的,池塘里的鱼儿都被惊地窜进了荷叶底,父亲临走前看着她的眼神欲言又止。
她知道父亲想让她自戕,免得被充入教坊司辱没了清白门楣。
可她不想死,她还有要等的人。
那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不来找她?
宋旎欢的头很痛,心也痛,痛地呼吸不畅,哽咽着喊父亲、母亲。可父亲母亲并不动容,而是冷冷地失望地看着她,而后携手离她而去。
“娘子,娘子!”身旁有个焦急的声音在喊,“娘子怎么了,可是被梦魇住了?”
她喘息着骤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雕花床的凤穿牡丹顶子,天光已大亮,但云层厚的遮住了太阳,乍一看仿佛是傍晚那般昏暗的天色。
婢女香菱拿了湿帕子来给她净脸净手,又端了杯温水伺候,“娘子可还要紧?”
宋旎欢茫然点了点头,“我没事,做了些梦而已。”
她还沉浸在梦中那些场景里,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过父母了,抄家那晚的场景好像被她刻意不愿去想起。
见她醒了,屋里人开始忙活了,伺候盘发、插步摇,将清雅素净的云锦往她身上比划,再推到镜前自照。
宋旎欢如梦初醒,用披在腰间的长发将颈侧的红痕掩盖住,“给我拿件立领大衫来。”
婢女们奇怪,这天气眼瞅着热了起来,怎么还要立领?
但还是按照宋旎欢的要求,去换了件天青色立领大衫来。
香菱道:“今日是娘子生辰,大公子特地在樊楼定了宴席,说是等娘子醒了再过去。”
生辰?
她倒真不知今日是什么生辰,过往的很多事她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