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王爷骑着快马,一路疾驰向丞相府。
他自以为能闯进重重府门,抱走那个扮成徐婉的我。
准确的说,是他以为的,扮成徐婉的我。
那双染血的手想将我揉进骨血里,恨不得让我永生永世都困在他的牢笼中。
他想象着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可他不知道,徐婉和丞相早就在丞相府等着他。
等待他的不是胜利的果实,而是万箭穿心的痛楚,和那慢慢侵蚀血肉的剧毒。
我脱下侍女的衣裳和里面的软甲,看着左肩和腹部渗出的血迹。
还好胸前完好,要害无恙。
这场戏总算唱完了。
我站在约定的地点,静静等待着董齐家的到来。
远处马蹄声渐近,他策马飞驰而来。
还未到跟前,就已经探出身子要接我。
等到了近处,他轻车熟路地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动作轻柔又不失稳健。
我依偎在他温暖的胸膛,任由骏马带着我们飞驰向城门。
迎面而来的风中,终于有了自由的味道。
“董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轻声问道。
“兰姬可有想去的地方?”
他的声音轻柔地落在我耳畔。
我摇摇头,脸上挂着甜蜜的笑意:“我从未出过京城,不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不如就让董大人带我去看看?”
他收紧了环在我腰间的手臂,声音微微发颤:“好。”
这一声简单的应答,却让我心头一暖。
分别多时,可我们之间的默契丝毫未减。
就像现在,我们心照不宣地明白对方的心意,无需多言就能心意相通。
我靠在他怀里,小声问起府中旧事。
他一一作答,言语间尽是思念与温柔。
“董大人这段日子过得还好吗?”
我故作轻松地问。
“还行,”他笑道,“倒是练出了一手好厨艺,等着让你尝尝。”
“那正好,”我也笑着说,“我也学了些新本事,定要让董大人也尝尝。”
“好啊,”他轻声应道,“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我们就这样说着家常话,任由马儿驰骋在通往远方的官道上。
背后隐约有追兵的动静,但此刻的我们,已经无所畏惧了。
身后马蹄声渐起,他却仍由我絮絮叨叨说着家常。
“后面的人,是来抓我们的吗?”
“不过是王爷的眼线罢了,不必担心。”
他收紧了环抱着我的手臂,力道大得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兰姬,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你兄长临终前托我寻你,他很后悔当初逼你们走上绝路。”
“他留下三幅画像,是你母亲和两位姐姐的。
他说小妹身子弱,恐怕活不到今日。
我去了花徐,一眼就认出了你,你与画中的母亲一模一样。”
“花徐里没有与她们年纪相仿的人,所以我便将你带了出来。”
“你大哥虽是我至交好友,但我也知道他执拗固守,你恨他是应该的。”
“日后若遇到像你大哥这样的人,一定要远远避开。”
这番话,与二姐留给我的遗言竟是一般无二。
我本想打趣几句,心底却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想回头看他,却怎么也转不过身去。
“别回头。”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呼吸间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记得说要教你骑马么……兰姬,现在握好缰绳。”
我泪如雨下,死死攥住他的手不放:“我不走,带我一起走!
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了。
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他轻叹一声,执意将缰绳塞进我手中:“兰姬,你要记住,马儿不同于寻常牲畜,它通人性。
你只需将缰绳往左轻轻一带,它便知道向左;往右一带,它便向右。”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腿部……腿部不要太用力夹马腹,会惊到它……”我被迫接过缰绳,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紧拥着我的双臂渐渐失去力道,寒风从我们之间的缝隙灌进来。
我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连带着我也坠入冰窖般寒冷。
“别怕……”他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不可闻,“小时候,你看兄长姐姐骑马看得最认真,你一定……一定记得该怎么做……我在城外安排好了接应的人,银钱细软都准备妥当。
时间紧迫,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对不起,兰姬……”他的话语断断续续:“你是我见过最……咳,最聪明的姑娘,一定能平安脱险……”话音未落,他猛地拔出肩头的箭矢,回身掷向追兵,整个人随即从马背上跌落。
我拼命回望,却再也寻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唯有泪水模糊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