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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嫁后夫君要造反?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

谢兰台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几辆马车,鱼贯而出。谢云岚被赶出山庄时,俏脸上全是难以置信。他们从京城而来,是来收拾谢兰台,处理掉这桩不匹配的婚事的,结果,她被下了牢,吃了两天牢饭,受尽委屈,如今,连父亲和母亲都被赶了出来。天理何在?多少年了,半月庄一直都是谢家的,如今竟成了韩家的产业。关键在于:明明谢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可最后,夹着尾巴落跑的居然是谢家本家。这是何等的荒唐?“母亲,难道我们就这样灰溜溜走掉了吗?”她火冒三丈,问坐在同一部马车里的父亲母亲。他们的面色都不好看,堂堂三品大员被一个贱商驱赶,这事如果说出去,真会被人笑掉大牙。“现在他们占了一个理字,又不能告他骗婚。这婚事是你祖母一手促成的。韩家有婚书,上面有两家家长的亲笔签字,还有官印。”谢靖直按太阳...

主角:谢兰台陆霄   更新:2025-05-08 01: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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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兰台陆霄的女频言情小说《改嫁后夫君要造反?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由网络作家“谢兰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几辆马车,鱼贯而出。谢云岚被赶出山庄时,俏脸上全是难以置信。他们从京城而来,是来收拾谢兰台,处理掉这桩不匹配的婚事的,结果,她被下了牢,吃了两天牢饭,受尽委屈,如今,连父亲和母亲都被赶了出来。天理何在?多少年了,半月庄一直都是谢家的,如今竟成了韩家的产业。关键在于:明明谢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可最后,夹着尾巴落跑的居然是谢家本家。这是何等的荒唐?“母亲,难道我们就这样灰溜溜走掉了吗?”她火冒三丈,问坐在同一部马车里的父亲母亲。他们的面色都不好看,堂堂三品大员被一个贱商驱赶,这事如果说出去,真会被人笑掉大牙。“现在他们占了一个理字,又不能告他骗婚。这婚事是你祖母一手促成的。韩家有婚书,上面有两家家长的亲笔签字,还有官印。”谢靖直按太阳...

《改嫁后夫君要造反?这皇后我当定了谢兰台陆霄》精彩片段


几辆马车,鱼贯而出。

谢云岚被赶出山庄时,俏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他们从京城而来,是来收拾谢兰台,处理掉这桩不匹配的婚事的,结果,她被下了牢,吃了两天牢饭,受尽委屈,如今,连父亲和母亲都被赶了出来。

天理何在?

多少年了,半月庄一直都是谢家的,如今竟成了韩家的产业。

关键在于:明明谢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可最后,夹着尾巴落跑的居然是谢家本家。

这是何等的荒唐?

“母亲,难道我们就这样灰溜溜走掉了吗?”

她火冒三丈,问坐在同一部马车里的父亲母亲。

他们的面色都不好看,堂堂三品大员被一个贱商驱赶,这事如果说出去,真会被人笑掉大牙。

“现在他们占了一个理字,又不能告他骗婚。这婚事是你祖母一手促成的。韩家有婚书,上面有两家家长的亲笔签字,还有官印。”

谢靖直按太阳穴,现在五内如焚,一团邪火在四下乱窜。

“韩家和县令县尉的关系,一定非浅,他们勾搭成奸,我们怎能让韩家白白夺了我们的庄子。这庄子可是所有庄子当中最好的一个……”

谢云岚咬着贝齿,不甘心被耍得团团转,更见不得好东西被那小贱人占了去。

“可你祖母已经把它陪嫁出去了。这老太婆,怎么就这么喜欢这小灾星?”

陆氏想不通,气得直抚心胸:“而且,他们还把沈九万伤成这样?等他醒来,这事怎么收场?”

谢靖也重重拍了一下车厢壁,路远迢迢地跑来,乞假这么多天,却没事办成,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谢云岚忽问:“祖母有没有被赶出来?”

“当然没有。那姓韩的可会拍马屁了。”陆氏长吸气。

谢云岚的眸子转动着:“爹,娘,祖母既然把这个地方当作了陪嫁,那她迟早会回京城,想要让五妹妹和离,总会有法子的。”

“可一旦韩家那小子和兰台圆了房,沈家如何还能愿意娶个残花败柳?”

谢靖想到,一旦得罪了沈九万,那些银子被收回,他干的那些事被捅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陆氏接道:“现在她病着,不大可能圆房。就算圆了,就让她去沈家当贵妾。沈九万批来的八字,就是她会旺沈家,肯定乐意收。”

谢靖觉得可行。

“又或者找人回京,把梅姨娘唤来治她。她妹妹也十五岁了,兰台要是再不听话,就把兰若送去沈家当妾。看她心不心疼妹妹。”

陆氏以为,谢兰台很敬重她娘亲,爱护弟弟妹妹的,用他们威胁她,或管用。

反正庶出的女儿,她有权处理。

谢靖也不疼爱:“嗯,可以一试!”

*

赶走了十几个不是庄上的人,山庄上的人员顿时简单了,也清静了。

老夫人被关在自己的院中,本来急得不行,后来听说孙女婿来了,还凭着嫁妆单和地契,把居心叵测的谢靖给赶走了。

听罢,老夫人抚手叫好:“竟是一个剑走偏锋的妙人!”

一般而言,中规中矩的底层女婿,见着当高官的老丈人,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可他不,这种敢和高官硬杠的人,必须很有胆识。

不,光有胆识不行,还得有底气。

他的底气来自哪里?

老夫人之前查过韩家,家境很是普通,但是,能让县令把人看管起来,这里头肯定有不为人所知的底气在。

“这干脆果断的性子啊,实在是对我胃口。快快快,我要去见他……”

老夫人身边硕果仅存的乔嬷嬷忙阻止,笑道:“哪有老祖母去拜见新姑爷的道理?等着,奴婢去同姑爷说,等他整顿完庄子,就和姑娘一同过来拜见。

“三朝回门已过,但今天也是个好日子,总得让他过来给您敬一盏茶才行……我听说呀,姑爷来时是带了几车回门礼的,虽然这礼数迟了,但总归是补上了。”

老夫人满意点头:“行。快去传话吧!”

她已迫不及待见这孙女婿。

*

平静下来的谢兰台,独自坐在房内床榻上。

门外头,韩景渊在院中和庄上的下人们说话,先是叮咛他们看护好庄子,后找人去给她抓药,同时吩咐人去搬回门礼,并着人去向老夫人回禀这边发生的事。

他处理事情,井井有条,看来不是那种不思进取、懒懒散散的纨绔弟子。

可他到底是在外头养了女人。

新婚夜离开至今日才回来,已失了礼数,如今就算把回门礼补上,他们这段婚姻,总归是有了不可修补的裂痕。

接下去,他肯定会找机会同她说:要给外头那女人以名份的。

眼下,父亲逼和离这一关,暂时是过了,但他肯定不会轻易服输,如今,她自不能和韩景渊计较他外头有女人的事。

她嫁人,本不是奔着情情爱爱去的,重活一世,若再傻傻地纠结这些,就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这一世,她要的是竭尽所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助自己在这个世间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所以,只要表面上,他能尊重她,他和其他女人的事,她可以忍下。

等她翅膀硬了,大不了和离。

正当思量,那个清凉的声音忽就近距离响起来:“夫人,药熬好了,来,喝药。等一下再敷一下眼睛。

她抬头看着那个黑色的阴影,坐正,摸索着伸出素手:

“给我吧!”

“坐好,我喂你。”

“不用,我……妾自己来。”

她和他虽是夫妻,但不必那么亲密。

日后,相敬如宾就好。

这会儿,她双目失明,不合适与他谈日后的相处之道。

回头,总是要谈一谈的。

“夫人和我见外?”

韩景渊睇着她,小姑娘目光清淡,冷静守礼,没有新婚妻子见到丈夫的娇羞讨好,言行中甚至带着几分疏离和谨慎。

那长发披肩的模样,掩着她本就娇小的脸蛋,显得格外孩子气。

“不是。”

她细声否定。

并无不快。

“那就别推辞。祖母刚刚着人传话过来,让我们过去拜见,今日权当是我们的回门日。理应拜见长辈……”

这会儿倒又是个讲礼数的?

谢兰台挺好奇啊,他生的是怎么一个奇特的心思,“可刚刚你把妾父亲、嫡母赶了出去?”

“混账东西也配喝我的茶?”

好狂妄的语气。

她无法想象,这个憨厚不起眼的男子,口出狂言时是何等神情。

脑子里不觉浮现了那日看到的郎君模样:敦厚的男子,也是花心的,果然啊,天下乌鸦一般黑。

这世上啊,根本没有一生一世忠贞于一人的男子。


谢兰台成为小妾的第四年,被绞杀了。

杀她的人,是她的嫡姐:谢云岚。

气绝前,她听到如今已权倾朝野的夫君陆霄站在门外,语重心长地告诫她:

“兰台,好好在房内反省,你是庶女,你母亲是贱籍出身的贱妾,我是侯门嫡子,立你为贵妾,已是我给你的最大体面。

“我娶云岚,对你对我都好,你与她是亲姐妹,她自会护你周全。

“今天,我要去边关传圣旨。你在家好好护着肚中孩儿。若能生男,我必有重赏,回头一定抬你当平妻,记下了吗?”

字字句句,高高在上。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负手而立,睥睨一切的眼神。

伴着他官位越爬越高,他对她的爱就越像施舍。

泪水肆意落下,浸湿了她的脸颊。

谢兰台拼命挣扎,想弄出一点动静,引他进来。

可他没有。

意识渐渐迷离,悬空的脚边,嫡姐正在阴笑,脸上尽是肆意的欣赏:

“谢兰台,你区区一贱妇,终日蝇营狗苟,还想与我平起平坐?简直痴人说梦。安心去吧,你的夫君和正妻之位,我收下了……”

陆霄自不会听到。

他以为她在使小性子,早已冷漠离去。

一尸两命,谢兰台就此魂断九霄。

当了陆霄四年妾室,为这个家各种操劳奔波,最后,他没有如约晋她当正室,而是在出了孝期后娶了她的嫡姐。

嫡姐表面温良贤惠,实则恶毒。

毒到什么程度?

一发现她怀了身孕,嫡姐就设计激怒她,逼她打了她耳光。

众目睽睽之下,妾打正妻,属以下犯上。

谢兰台被禁足。

口口声声说爱她的陆霄,气她于春日宴上失态,不听她任何解释,一连半个月没有理会她。

今日,嫡姐在她房内作案,陆霄在外谆谆教诲,告诫她:要以大局为重。

他早已经忘了,当初哄她当妾时,那些海誓山盟是怎么说的?

当年,父亲要将她嫁给一个商贾当填房——那商贾四十来岁,大腹便便,奇丑无比,笑起来满嘴金牙,她怎甘被糟践?

那时她已无枝可依,为了不做商人妇,她赌了一把,自甘为妾。

四年来她在侯府,日日尽心尽力,对长辈恭敬有加,把家中账目打理得井井有条,为夫君的事业铺平了道路。

结果,竟被绞死,还连累孩子。

她恨啊!

满腔怒火,正无处宣泄。

眼一睁,谢兰台捂着发痛的胸口,视线渐渐清晰,耳边则听到陆霄在说:“老夫人,晚辈与兰台两情相悦,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姑父欲将兰台嫁那老匹夫,得那三万两聘礼,毁的却是兰台的一生。

“今日,我,陆霄,在此立誓,若能得兰台为妾,余生必爱之重之,用心护之。”

语气温柔。

态度真挚。

她茫然一抬头,入眼是一抹松风水月似的白衣,芝兰其质,羽翰其仪,即便跪着,那人也散发着令人不可亵渎的清贵气息。

正是那杀千刀的负心郎:陆霄。

新帝登基,他一夜之间成为新贵权臣,与新帝亲密无间的他,曾一次次代替君王批生死、决兴衰,将京城的王侯世族玩弄于股掌之间。

多少对新帝不满的名流重臣,因为他的一个“诛”字,家族百年繁华,一夜消亡。

多少名门贵女,欲嫁他为正妻——但他一直空着正妻之位,最后却给了她嫡姐无上尊荣。

当时,他权倾朝堂,若想晋她为正妻,非常容易,可他没有。

而此刻,他在求娶。

不,是求纳她为妾。

名动玉京的翩翩公子,即便去当他的妾室,也有乌泱泱一堆女子排着队地想得这份偏爱。

但他洁身自好,至二十岁,身边无一通房。

如今主动求妾,似乎是一份天大的殊荣。

“混账!”

老夫人怒极而笑:

“兰台是我亲手拉扯大的,诗书五经,琴棋书画,算账经营,无所不精,名满京城的才女都比不过她,你居然说要纳她为妾?

“陆家小子,你虽是威远侯府的嫡子,却也没那资格来作贱我谢家的女儿!滚……马上给我滚。”

砰。

一副茶盏重重被摔在了地上。

茶水溅了陆霄一身,瓷片飞伤了他的手,他嘶了一声,白玉似的面颊露出无奈,冲谢兰台递起眼色。

见她无动于衷,他仍是一身高华雅洁的清高模样,再次表决心道:“老夫人,晚辈对兰台之心,天地可证,晚辈的正妻之位,自也要留给兰台的,只是……

“只是侯府家规森严,如今只能暂时委屈兰台,待将来,兰台给晚辈生养了儿子,晚辈必晋她为主母。名份一事,当徐徐图之,实不宜操之过急……”

字字句句诉着为难,情真而意切,心上人听了,必是认同的。

毕竟,威远侯府本就是名门,陆霄又是名公子,能得他为夫,低人一等又如何?

“放肆!一个区区世子夫人之位,还想诱拐谢家的女儿,以屈尊侍妾之位,长远图之,你也太会抬举自己……来人,把他给我打了出去!”

老夫人拍案喝令。

陆霄见老夫人态度如此强硬,难免急躁,第二次看向谢兰台,柔声催促道:“兰台,快和祖母求求情,如今重要的不是名分……”

老夫人气得已是面色铁青,寒目望来:“孽障,你要是敢应下这妾位,祖母定要让你知道何为家法无情……”

谢兰台打了一激灵。

眼前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

四年前,她被父亲威逼,嫁给那老鳏夫,祖母一怒之下带她回了庄子上,并开始给她四处张罗亲事,陆霄听说后携了两车重礼上门求亲。

对。

眼下情景,正是陆霄欲求她为妾的场面。

她,重生了。

回到了四年前关乎她人生命运的转折点。

前世,陆霄是提前一日到的,晚上,他买通庄上仆人,和她在后花园私会,你侬我侬,发尽誓言。

那时,她正彷徨无助,恰遇自幼爱慕的少年来表白,虽为妾,却也未来可期。

当时她便应了一声:“明日你去见老夫人,我会见机行事。”

翌日,他也是这么一番相求,而她配合着跪求了一句:“祖母,我已是世子的人,求祖母成全。”

这话一出,祖母当场气晕,只一月就撒手而去。

热孝里头,父亲狠心要将她嫁人,她一急,再无别的选择,直接进了威远侯府当了妾。

以为是得了如意郎君,却不想一头栽进了虎狼窝。

思及四年相伴,她一次次被婆母害得落胎,他则一次次哄她死心塌地,最后负心另娶大龄嫡姐,她就恨得咬牙切齿,遂缓步冲那负心贼走去。

老夫人面色发黑,厉叫:“谢兰台,你怎能自甘堕落……”

陆霄则眸光柔情四溢,继续撺掇:“兰台,你我自幼相识,早心意相通,只要你点头,往后头,侯府后院,以你为尊,我心赤诚,定不相负。”

他是得意的:老夫人再如何宝贝,架不住女生外向。

下一刻,谢兰台站定,玉手一扬,一个耳光,啪地落下,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脸上。


陆氏去见了谢靖。

谢靖正在愁怎么从韩家手上拿和离书的事——如今老太太醒了,没办法硬逼。

“我知道你急,家主,我有个主意或可以用上一用……”

她附在谢靖耳边说了几句话,继而说道:

“这些天,整个京城都在戒备,出点事很正常的,不用我们出手,沈家收罗的全是江湖高手,功夫杂乱……查无可查……”

谢靖皱眉,直摇头连摆手:“这是太妃的封地,这边的官员办案能力很强的。不可。”

“就算这边的官员,办事能力强,只要做得干净,一切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何况韩家本身就是商人,无商不奸,有一个两个仇家上门索命,也属正常。”

这话,说服了谢靖。

“可怎么把人约出来?在城中办事,太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谢靖面色发了狠。

“放心,三女最擅长的就是模仿老太太的笔迹。”

谢靖点了点头,觉得可行。

*

这一日,谢老夫人的精神状态不大好,睡睡醒醒的。

晚上,谢兰台继续陪祖母。

睡着睡着,她心里就生出一阵慌,总觉得有不好的事会发生。

祖母又睡了两天,直到喝了第四剂,终于大好,终于有精神问她了:“你正值新婚,过来娘家,韩家姑爷可有意见?”

提到这事,谢兰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边上的福嬷嬷上前帮忙回了一句:“老太太,老婢是韩老夫人身边的人。特意陪少夫人回来的。我家郎君大婚夜晚上出去了,至今未归,但老夫人说了,郎君是去办正经事,等回来后,自会让郎君向少夫人赔礼道歉的。”

老夫人一听,不觉长叹一声,怪不得兰台的表情会这样,任何人遇上这种事,都会生气的。

韩家那孩子这一次做得着实有点过分。

“福嬷嬷,我祖母没事了,您回一趟韩家,同老夫人说一声,我恐怕还得照看祖母几日才能回……”

她猜,现在父亲也不可能放她走。

福嬷嬷点了点头,“有马吗?老婢去去就回!”

谢兰台让冬禧去备好,自己继续陪着祖母。

待屋内只剩下祖孙二人,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柔声宽慰道:“这里头应该有误会,回头,等他回来问清楚就是……以后啊,夫妻之间,遇上什么事要有商有量,了解透彻,才不容易被人钻了空子,知道吗?”

她点头,没说她的新婚夫君是陪一个女人进的京城。

祖母一生看人精准,这次看错了人,她会自责。

午后,祖母睡了,她回房内休息,可怎么也睡不着。

这时,春祺跑来面色凝重道:“姑娘,出事了,前日下午,主母着人送了一份信出去。

“那送信的小厮和庄上的小杜很熟,小杜想法子偷看了那信,发现是老太太约韩家老夫人到大报恩寺见面。约的时间是今日下午未时四刻(下午2点)。

“可老太太躺着,根本不能出行,这里头有问题。他急了,跑来同我说了。

“小杜说,可那字迹看着的确像是老太太写的。”

谢兰台听着眼皮直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冒上心头。

她立刻失声叫道:“快,备马,立刻去大报恩寺……另外,吩咐席教头跟着过来。”

父亲想要和离,又想拿回嫁妆,必须从韩家那边入手。

谢云岚擅长模仿笔迹,那是她写的。

这趟大报恩寺行,要出事。

她都顾不上换骑装,冲了出去,忽又折回,从床头的暗格内拿出一支陈旧的袖箭绑于右小臂内侧,再次跑了出去,来到马厩骑上马冲出了庄门。

山庄一处角落里头,陆氏居高临下地俯望,冷冷勾出一抹笑:

“自投罗网,看你怎么收场?”

*

山庄离大报恩寺不远,行半个时辰就能到,行至望湖坡附近时,谢兰台猛地就勒住了马缰,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为什么她出来时没有任何人阻拦?

为什么小杜能看到密信?

回头再望,春祺和席教头都没及时跟上来。

不好。

中计了。

正当思绪转得飞快,一张天罗地网,从天而降,生生就把她网在其中,连人带马,她摔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人仰马翻之际,她听得有人喊了一声:“抓住了!”

果然是陷阱。

不,应该是计中计。

钓韩家是真。

钓她也是真。

钓韩家,是想杀掉韩家人,或韩家仆人,逼得韩家不得不和离。

钓她,定是要耍出一些阴谋诡计,逼得她无颜再见韩家人,最后只能乖乖任家里摆布。

紧跟着,几个蒙面青衣男子围了上来。

带头那人,发冠上的玉就值不少钱,足见人家不是来拦路抢劫,而是冲她来的。

“把她的脸罩起来,押上山当压寨夫人!”

那人操着本地人的嗓音,故意这么说。

可这边根本没山匪。

这是在混淆视听。

网被撤走,她被押着,一只麻袋罩了下来。

适时,远处传来了席教头大喝声:“放开我家五姑娘。”

林子的拐弯处,席教头一人一马在追过来,手上长剑已出鞘。

带头那人手一扬,“困住他们!”

而他亲自过来,想拎住她先撤。

谢兰台奋起抗争,一记利索的飞绞腿,将押住自己的那两个人给踢翻,稳住身形后,抓起衣袖,一按机括,一道寒光嗖地飞出去,射向那带头的。

一箭不中,她射第二箭。

第二箭不中,又是第三箭。

第三箭中了,但没射中要害。

可恨太久没使用袖箭,失了准头。

而袖箭只能装三支。

带头的大怒,扑了过来。

“该死的,敢暗算我……”

一拔长剑,他三两步扑过来,想要用剑拿住她。

剑气透寒光,逼了过来。

她只觉额头逼出了一层细汗,生生避过一剑。

前世,她到了陆家,练过骑射,也练过一些简单的自卫术,虽不能一击制敌,但躲几下还是可以的。

可对方是个练家子,她这身子又没怎么练过,没形成肌肉本能反应,避得很吃力。

这时,一支长箭凌空射来,带着箭啸声,竟直接射穿了那人的胸膛,鲜血飞溅,溅到了她身上。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那支贯穿胸膛的箭,缓缓转身,但见一玄衣男子飞马而来,身上的披风迎风鼓鼓展开,就若展翅的大鹏……

谢兰台吓到了:

第一次瞧见一个大活人,被人射毙于面前。

当她木木抬头时,只看到一个英姿飒爽的郎君在逆光飞奔而来……

西来的阳光太过刺眼。

她看不清那人长相,视线也在模糊起来,也不知是谁重重打了她一拳。

四周的声音,在不断远去。

倒地时,她好像看到那匹马上的人,跳了下来,将她抱住,似乎在喊她,可她根本听不清。

自也没听到春祺唤了一声:

“姑爷,您终于回来了……”


春祺也惊呆,愣了愣,忙为那阿风证明道:

“姑娘,他……的确不是姑爷,他是护卫……您怎么会认为他是姑爷的呀?”

这话,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

连春祺都知道,这人不是她夫君。

而作为妻子的,竟然不知?

惊愕在她眸中不断发酵,继而射出骇人的难以置信,脑子瞬间嗡嗡作响,喉头跟着发紧,仿佛被人于瞬间掐碎了所有认知。

是的,这一刻,一直以来的认知产生了颠覆性的偏差。

所有对那个男人的印象叠加,原本都按在面前这个叫“韩风”的郎君身上,但现在,那些印象失去了可以按放的脸孔。

身子,冷不伶仃打了一个激灵。

脑子空白了,她只听到自己在惊错地失声询问:

“可那日……在大报恩寺,是你给我送的信啊……”

阿风额头上冒汗,急忙解释道:“那信是郎君让我送的……您是女眷,小的……小的图省事,才找叫花子帮忙送过去的……”

“可我让车夫把帕匣送过去时,特意问了:你是不是韩景渊韩郎君啊!”

她再次强调。

还是不相信自己会弄错。

阿风努力回想当场情景:“那车夫是问了,你可是韩景渊韩郎君?我家姑娘让我把帕匣送过来。我的回答是:交给我就行。多谢……我的意思是,我会转交的。”

一顿,他额头上的汗水如浆似水般渗出来,并在这一瞬恍然了,原来竟是自己一时贪图省事,才造成了这样一个乌龙。

完了完了。

他扑通跪地,不断地比画着,脸孔是苦哈哈的:“怪小的,全怪小的,小的应该亲自送过来的……

“少夫人,阿风办事不力,请您责罚。”

谢兰台脚下一虚,险些瘫倒。

春祺和冬禧连忙扶住。

“所以……”

她抓住春祺的手,吸了一口气,才艰涩地问道:

“韩景渊长什么样?”

春祺忙道:“姑娘不是看过姑爷的画像吗?比画像上还要英俊神武……”

之前姑娘说,姑爷长得一般般,她还以为姑娘眼界高。

原来竟是弄错了。

拿阿风和姑爷比,阿风这长相的确一般般。

阿风趴在地上:“请少夫人责罚!”

声音还颤了颤。

“咯咯咯,有意思啊!竟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那个外室笑得娇滴滴,透着看好戏的调调,显得无比刺耳。

就像针一般,扎进了谢兰台心里头,一阵阵作疼。

被人嘲笑的滋味,真他妈不好受啊!

谢兰台脸孔上,忽现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又羞又恼,贝齿咬得那是咯咯作响:

这辈子,她从来没如此羞恼过。

当所有认知被打碎,原来以为见过的男人,变成了一张白板,有种失控感,在体内炸开了花。

火花溅处引发的灼烧感,令她莫名生出恐慌。

“少夫人,要不先进屋歇下吧……阿风办事不利,回头您怎么罚都行……”

阿逐瞧得分明,少夫人因为叫错了夫君,认错了人,已羞得无地自容。

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应该需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平复一下心情。

“前面带路。”

谢兰台深吸气,寻思着现在待在门口,这么又跪又求的,被路人瞧见,脸丢得更大。

她需要独处,好好捋一捋。

阿逐连忙在前面带路。

阿风跪在那里,愁啊:

这可咋办?

回头要被主子知道,少夫人唤自己作“夫君”,定要被罚死!

*

阿逐带着少夫人进了东院——素心苑。

园中简单种着一些花花草草。

估计那些花草还是最近新布置的。

屋子半新半旧,但打扫得很干净,显得清幽雅致。

进花厅,一切布置极简单,不繁复,像极了男子的居所,没有那些女子闺阁的柔软线条。

比不得谢府华丽。

但以前的谢兰台,住得并不如何如何富丽堂皇。

所以,这屋子里的家什器皿,在春祺和冬禧眼里,也是不错的。

至于谢兰台,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去观察新居,刚刚激起的情绪久久难以平静。

她就像木头人一般,走进了花厅,坐在花桌前,双手抚着脸孔,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直到春祺送上一杯水:

“姑娘,喝点水吧!”

压压惊。

后面这句,她没说。

现在姑娘心里一定很难堪。

谢兰台抬头,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才闷声道:“我……是不是丢脸丢大了?”

语气是如此的郁闷。

“这不是姑娘的错。是那个阿风没把事办好,更是姑爷的错,那日相看,他一直避而不见,才造成这样大一个误会,全是姑爷的责任……”

春祺故意把责任推到男人身上,为的是让姑娘心里好受一点。

谢兰台哪能不懂她的苦心,涩涩一笑,看着茶盏里好看的茶汤,还是重复了一句:

“丢人,真的是太丢人了!”

说着,她把茶盏放下,走向精心布置过的床,扑在上面,把脸蒙在被子里头,都不想出去了。

经这么一闹,韩家的下人若知道这事,私下里头指不定要怎么笑话她这个没眼力价的新妇呢!

春祺跟过去,继续安抚:“姑娘别自恼。知道的也没几个人,叮咛他们闭嘴就是了。”

“韩景渊肯定会知道。”

她的声音因为脸蒙着,都变了声调。

“那得怪他。”

春祺真好,一力在护她。

她忽坐起,急切道:“那幅画呢?快去取来,我再瞧一瞧!”

“没带来!”

春祺的话,令她神情一丧。

是啊,此番过来,她们拿的东西并不多,那画没必须带过来。

她咬唇,死死地咬着,最后道:“去问问阿逐,他家郎君在家吗?”

春祺去问了,回来说:“姑爷不在家,阿风说,姑爷外出办事,老夫人这几天住在西市一处医馆,说是和那老医者是旧交,暂不住家里……阿风说,晚上姑爷可能来不及回来用膳。厨房那头做的晚膳,可搬至东院小膳堂……”

又不在!

那个男人得有多忙?

还是故意避着她?

是怕她问及那外室的事,故意把她和那个女人先安排到一处住上一住,磨合磨合,再来说纳妾的事吗?


谢兰台好得很快,就喝了两天的药,敷了两天的眼睛。

这两天,韩景渊并没有来山庄。

她猜,定是那外室撒娇缠人,把这位多情的郎君给绊住了。

前世,她见过那种妩媚多娇的女子,的确有那本事把男人缠得脱不开身。

嗯,他不来也好,她可以自在一点。

第三天,谢兰台的眼睛就恢复了,正好接到了陆霄的来信。

她懒得看,扔了。

午饭前,有婢子过来禀报:“五姑娘,谢居那边来人说,梅姨娘从京城过来了,请您过去相见。”

果然啊,父亲见逼迫不了她,当真就把她母亲给唤来了。

这是又想怎么为难她?

前世,她死的时候,母亲已被害死,妹妹被迫为妾,也被害死,弟弟娶了一个恶毒泼妇,日子过得艰难。

这一世,他们的劫数,她要努力去改变。

谢兰台去同祖母说了这事。

祖母听了,直接说道:“祖母陪你一同过去,看她们又想耍什么花样!”

简单吃了饭,一行人坐了马车进城,直奔谢居。

到了之后,谢兰台扶祖母下车,进得谢居。

未入正厅,就见到了陆霄。

陆霄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袍,玉簪束发,气度翩然,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傲人的谪仙气质。

乍一看,当真是一个遗世独立的绝代佳公子,仿佛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风雅名士,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流。

看到她,他就双眸崭亮。

那种温柔的眸光,像初晨的曦光,柔软而醉人。

“兰台,我给你的信,可有看?”

他迎了过去。

跟着谢兰台的阿逐直接长剑出鞘,目光寒凛,不说话,却威慑力十足。

陆霄看着,感觉那人的眼神,煞气逼人,长剑杀气腾腾的,应吃过人命。

这不是庄上人,大概率是韩家人。

“谁借你的胆子,敢在谢宅舞刀弄剑……”

他摆出前世的款,沉声厉喝。

那人眼都不抬一下:“我奉郎君之命,护少夫人安全,谁敢近身,问过我手上的长剑。”

气势实在逼人。

“韩家人好大的胆子,在庄上赶人不说,如今竟敢欺上门来?”

陆氏听得叫嚣,快步走来,寒面利叱,目光在谢兰台身上瞄了瞄——今天的她,打扮得格外漂亮,这死丫头,果然有媚惑人的本事。

“阿逐,收剑。这里是谢家!”

谢兰台低声命令。

阿逐立刻收剑。

陆氏身后,穿着素淡的梅姨娘,正目光繁杂地盯着半个多月不见的长女——之前她穿得很素朴,可今日,她打扮得颇为雅致,头上的首饰很是华贵。

“母亲,小娘。”

谢兰台行礼。

陆氏没应,而是向老太太行了礼:“母亲可好全了?”

梅姨娘也行礼:“母亲。”

老太太横了一眼,哼哼道:“还没死透,将这个陆家竖子轰出去,老身不想见他。”

陆氏不同意:“老太太先慢着点生气,霄儿有些话要和你还有兰台说……咱们进屋……这个护卫不许进……”

阿逐只得留在外头。

一行女眷入内,老夫人坐主位,谢兰台侍立边上,陆氏坐在左下首,陆霄侍在边上,梅姨娘站在右下首。

待上了茶,陆霄出列,撩起袍子跪于厅堂中央,朗声道:

“老太太,之前是晚辈莽撞失礼了,不曾深思就唐突来提亲,且为了自己的面子,未给予十足诚意……今日,晚辈当着您儿媳、我姑姑之面,再次相求。

“晚辈愿以威远侯府正妻之位,求娶谢五姑娘谢兰台,回头必以正礼相迎……”

未说完,老夫人重重拍下桌案,厉声喝道:“放肆。兰台已嫁他人,一女怎能嫁二夫?陆氏,事到如今,你还要想方设法要逼兰台和离,你按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谢兰台则是满目震惊:

为什么呀?陆霄怎会一反常态,竟突然说动嫡母,要正式求娶她为正妻?

“母亲,您之前不是说,让兰台嫁沈家老匹夫您舍不得吗?如今让兰台嫁我娘家侄子,成为威远侯府的正头娘子,这对兰台来说可是大大的抬举。只要兰台和离,这婚事,儿媳来说服娘家大哥……”

“闭嘴!”老夫人喝叱,强调:“兰台已经嫁人,你聋了是不是?”

“可那个韩景渊如今官司缠身,搞不好就会迎一房平妻。他一个小门小户的贱商,怎可以在娶妻没几日后再另娶?老太太,您当真舍得让兰台与人共侍一夫吗?”

陆霄突然迸出这么一句,目光直直看着惊呆的谢兰台:“如果嫁给我,我此生,只兰台一人足已。”

老夫人陡然一惊:“谁说韩景渊要另娶平妻?”

陆霄抱拳道:“老太太,您有所不知,就这几日,城内发生了变故,清水县商贾李家幺女李香,和韩景渊曾有过旧情。韩景渊为攀高枝而舍弃,那李香如今自杀,所幸没死,如今,李家为了让女儿活下去,已跑来韩家大闹。

“韩家老夫人和韩景渊都被看管起来,今日县衙开衙断是非。

“搞不好那李香就会同韩景渊于公堂上拜天地,成好事。”

他直直看向面色越来越苍白的谢兰台,一字一顿质问:“兰台,你当真要嫁这种负心别娶的薄幸郎吗?”

老夫人不相信:“这不可能。我问过韩老夫人,韩景渊在外并无心上人……”

谢兰台则沉默,思及之前,有人自杀,他于新婚夜离开,原来是因为这个李香——一切都对上了。

没料到的是:竟演变成一桩丑闻,闹到了衙门。

她深吸一口气,发现老太太在看自己,忙道:“祖母,是真是假,等一下我们去公堂上听一听就是了……”

“听不了!”

陆霄道:“衙门宣布,这桩案子不公开审判,但兰台你是韩家新妇,理应可以到场听一听的,其他人都不得入内。韩家这是不想将丑闻对外公开。”

所以,今日嫡母相邀,是存心来挑拨离间的。

“好,那等一下,我就去听上一听!”

这件事,她总得问个清楚明白。

*

门外头,阿逐听得满眼问号:

他们家少帅,堂堂小北王,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

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呀?


穿上云彩锦,簪上流光金步遥,抹上胭脂,谢兰台盛妆打扮了一番,以示隆重。

按着大乾的礼法,男方来女方家里提亲,准新郎倌会在见过长辈后,到后院见过未婚妻,一并写下婚契书,烙上手指印,再送至官衙盖上衙印,以证婚约的有效性。

来日,谁若悔婚,当依礼法作出赔偿。

谢兰台素来穿得素净,也不怎么打扮。

可一打扮,真的是光彩夺目。

“春祺,是不是穿得太明艳了点?”

这样显得很是刻意。

她对这段婚姻并不期待。

“哪明艳了,明明很素雅。姑娘现在才十六,穿得就该好看一些……姑娘,您值得世间最好的。

“我们这位新姑爷才智过人,生得又仪表堂堂,与姑娘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春祺好一番夸赞。

谢兰台被逗笑,捏捏她的脸蛋:“好话被你说全了。”

春祺振振有词道:“不是恭维,是真的好配好配。”

主仆二人正在说话,门外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一个二等丫鬟跑了进来:“姑娘,姑娘,可不得了了。那韩家……真的是欺人太甚姑娘,可万万不能嫁给那种没规没矩的人家……”

这话,等同当头浇冷水。

“芳奴,大喜的日子,怎可以说这种混账话?”

春祺当即蹙眉轻叱。

谢兰台转身,看向来人,竟是前世那背主的贱婢芳奴。

但她没表现出来,只淡淡问:“发生什么事了?”

“回禀姑娘,韩家果然只是小门小户。今日提亲,不光准新郎倌没来,连亲家公亲家母都未亲临,就来了那位老夫人。”

芳奴一脸愤愤然:“哪家郎君上门提亲会避而不见的?说什么家里生了急事,不得不进了京城,昨夜走的……呸,哪有这么巧的?奴婢瞧着,人家就是瞧不起您,故意给您吃钉子呢。

“这还没成婚,就被冷待成这样,待到姑娘过了门,指不定要受多大的罪,委实不是好去处。”

噼里啪啦说了好多。

全是在数落韩家礼数不周。

谢兰台也咯噔了一下,按着大乾礼数,男方提亲新郎倌是必须到场的,若不到场,就是轻贱、瞧不起女方,或是不乐意成这门婚。

女方难免会蒙生羞辱感。

春祺的面色也变了:“韩郎君竟然缺席?倒真是有点混账了。昨日诓我们说他先走了,今日又这般不给姑娘脸面,哪能这样欺负人?姑娘,您等着,我寻那韩老夫人评理去。”

刚烈的婢女容不得主子被遭贱,要去找韩家人算账。

谢兰台却把人拦住,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春祺神情一诧,收了愤怒,跑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芳奴和谢兰台。

芳奴见姑娘面色不快,忙给倒了一杯茶,温声宽慰道:“姑娘莫气。那种小户人家的儿郎,又有几个知书明理的。姑娘现在看清了,不嫁便可,不可气坏了身子。”

谢兰台不动声色接过话:“那你觉得,我当嫁怎样的?”

芳奴见时机来了,忙道:“自然得嫁像陆郎君这样的。家世好,学识渊博,长得风度翩翩……姑娘,要不,您还是去把陆郎君寻回来吧,陪个不是,嫁了过去,您就是陆郎君的心尖人,谁都比不过您的。”

“啪!”

谢兰台猛地一拍桌子。

果然啊,绕到了这事上头。

芳奴吓得身子一颤,却仗着姑娘生性善良,还是硬接了一句:“姑娘莫生气,奴婢……奴婢说的可是大实话……”

谢兰台冷冷一笑,寒眸一横:“前日,就是你把我请去后花园的吧……我们谢家养的奴婢,却心心念念向着陆家?陆霄到底给了多少好处?你竟要背主?”

芳奴没料到姑娘竟知道是她投的。

她先是一惊,继而跪地,坦荡荡承认了:

“姑娘,那信是奴婢投的!”

“那是因为奴婢觉得您和陆郎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怕为妾,也当嫁一个称心如意的。陆家门楣显赫,您再看看自己,家主不疼您,主母厌弃您,老太太年纪大了,还能为您挡几年风雨?

“女子嫁人图的是依靠。陆家是那参天大树,韩家小商小贩,一旦老太太没了,家主想要拆散您的婚姻将您另嫁,不费吹灰之力。

“姑娘且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韩家是护不住您的!只有陆郎君才是您最明智的选择!”

说得可真是语重心长。

前世,芳奴就是陆霄买通的眼线,待她入陆家为妾,芳奴趁她身上不干净时,自荐枕席,成了陆霄的通房。

后来,这小贱人时不时会出现在她面前,膈应自己,如今还敢来说教?

她走了出去,瞧见屋外伺候着两个姑子,便寒声落下一句:

“来人,立刻将这里通外男的贱婢押下去,听候发落!”

两个姑子连忙应声是。

芳奴急了,一边反抗,一边还肆意攀污:“姑娘,您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奴婢全是为您好。您不能处置我,奴婢可是大娘子陪嫁嬷嬷生的女儿。您莫不是气昏头了?新姑爷不来提亲,就把气撒奴婢身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放开我,快放开我……”

她人小劲儿倒很足,两个姑子竟有点压不住她。

“哟,我们家小五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连我母亲送来的婢子都敢动了?还不放开她!”

伴着一个趾高气扬的声线响起,院门口走进一个身着绯色绮罗襦裙的妙龄少女,由两个婢子簇拥着,步步生莲地走了进来。

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就像一把利箭,狠狠扎进了谢兰台的眼窝里头。

心头的愤恨,在这一刻炸开了花。

是她。

谢云岚。

前世生生绞死她的杀人元凶,当真来了。

重生再见,谢兰台恨不得冲过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第一时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刻,十七岁的谢云岚,穿着京城内最华贵的流光裙,满头珠翠,高高在上——现在的她,是世人眼里才情双绝的才女,是灼灼耀眼的谢氏嫡女,更是祖母满心满眼疼着的乖孙女。

其做戏的本事,堪称一绝。

谢兰台甚至可以想象出,刚刚四姐姐进得府来,见到祖母正和韩家议亲时那虚伪的恭维声。

祖母会说:“四丫头,过来见过韩老夫人,你五妹妹许给韩家了。”

谢云岚会浅笑行礼,会说:“祖母动作真快,这才没几日呢,就给五妹妹寻了好婆家。这位老夫人面相富贵,五妹妹命薄之人,此番倒是有福了。能被祖母看中的,一定是好人家。”

总之,她会说尽好话的。

然后,她会说:“祖母,您和老夫人好好聊,我去后宅向妹妹道喜。”

真是来道喜的吗?

不,她来是给下马威的!

偏现在,她没办法和谢云岚撕破脸。

谢云岚的伪善,自当一层一层地去剥离出来。

前世她弄死自己,这一世,她自得让她身败名裂,死不得,活不能,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啊?

她的脑子,一下就蒙了。

韩景渊不是被沉塘了吗?

手脚都被绑着,怎么从水下挣脱,反过来救了她的?

“你,怎么逃脱的?”

寒意令她的上下齿止不住打架。

“先上岸,水里冷。”

韩景渊的声音也哆嗦了一下。

男人一手拎着她的后衣领,一手划着水,往岸边游去。

“快,去把郎君的斗蓬取来。”

岸上有人在喊。

水里的谢兰台,看到岸边的人,已经轻轻松松把谢靖等几人全部拿下,且全被倒吊了起来,就像沙袋一样。

谢靖愤怒地在大吼大喊:“放我下来,你们这群不懂尊师重道的匹夫,啊……”

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他才老实。

另一个人手上举着一个火把,正在岸边照明。

冬禧急得直跳脚。

春祺跑去捡起姑娘刚刚解了扔在地上的斗蓬,这么冷的天,怕是要把姑娘冻坏了。

谢兰台脸上全是冰冷的河水。

她想转头看救自己的男人,却听到边上的船只上,有人在喊,“阿风,你醒醒,你醒醒,妈的,你要是敢死,我去把谢靖直接砍了。”

那张狂的语气,以及话里的深意,令她转头望去。

隐约之间,她意识到了什么。

“咳咳咳,没死没死,我能闭气,娘啊……就是要冻死我了……咳咳咳……”

说话的人竟是那——阿风。

刚刚被扔下去的竟是阿风。

谢兰台弄明白这件事时,脑子又嗡了一下。

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她想要看向韩景渊时,他们脚下可以踩到河底了。

男人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她本能地勾住他的脖子。

岸边的火把,突然就熄灭了。

浓浓夜色当中,夜风呼啸而过。

她冷得浑身颤栗。

湿透的衣裳和他贴在一起,她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有滚烫的体温传过来。

光线太黑,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有闻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茶香,宁静致远。

下一刻,他一个纵跳,就带着她跳到了岸上。

那弹跳力,实在是惊人:自己与他,好像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挂件。

“春祺,马车上有干衣裳吗?”

韩景渊的询问声,沉静如水。

“有有有。”

春祺连忙应。

“服侍你家姑娘换一身干衣裳。换好。用斗蓬包住。会感冒的。”

“感冒是什么意思?”

“就是风寒。”

男人把她送进马车车厢,随即退了出来。

春祺和冬祺连忙钻进去。

“阿嚏阿嚏……”

谢兰台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韩景渊守在马车外头,阿灰跑了过来,手上拿着一身干衣裳,他们的马匹上,常年会准备一套干衣备着。

“爷,先把衣裳换了。不能冻着。”

“好,去生个火。我们需要烤一烤。”

“是。”

韩景渊麻利地换上衣裳。

火堆被架了起来。

他裹上斗蓬,坐到火堆边上,接过另一个手下递来的烈酒,几口下肚。

阿风收拾好也跑过来烤火,浑身在发抖。

韩景渊把酒袋子扔了过去:

“暖暖身子。”

“谢……谢……爷。”

嗓音在颤抖。

阿灰过来请示:“爷,那几个人,怎么处理?要不要送官府?让全京城的人看一看,堂堂祭酒大人,全天下学子的表率,干的都是什么缺德事!”

韩景渊对着火烤着手,不接话,头发还是湿的。

阿灰也不追问。

马车内,谢兰台冷得发颤,耳边听到那个男人淡淡落下一句:

“谢靖是个伪君子,喜沽名钓誉,最宝贝自己的名声,暂时不送官,把他吊上一晚上,去附近庄上找找笔墨,在他身上写上一对联……”

阿灰问:“那个对联怎么写?还请郎君示下!”

韩景渊想了想,一字一顿道:“上联:仗势欺人终自辱,下联:沉塘未果反遭羞。横批:自食其果。横批贴他脑门上……把人吊到明天早上,然后将庄上的人都叫过来看一看,他们家的好家主,干了什么缺德事……”

阿灰听着一笑:“是。”

去了。

谢兰台怔忡了一下。

这法子,对于谢靖来说,的确很侮辱人。

好法子。

韩景渊的胆子真是大。

一个乡野村夫,谁错他的胆子啊?

“春祺,扶我下去。”

她轻轻唤了一声。

“是。”

春祺先下去。

到车下候着,扶姑娘下马车。

着地后,谢兰台望着不远处背着马车坐着的男子,腰背板正,头发没散开。

现在的她披着发,春祺刚刚想给她绞干头发,但一时干不了,只能披着。

夜风寒冷。

她的身子抖了好几下。

“既然下来了,过来烤烤,暖和一点我们就回去。”

说话间,韩景渊站起转过了身。

火光里头,他半边脸颊泛着金光,半边脸颊陷在阴影当中,四周光线不是很亮堂,她一时竟还是没看分明。

韩景渊瞄见不远处,刚刚被使用过的火把,便走过去取来,重新点着,举在手上,让自己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充足的光线里头。

男人的眉目,就此无比清晰地映入谢兰台的视线:

剑眉,星目,眼神犀利,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透出一丝不怒自威的气势。

身姿雄健,肩背宽阔,就这样孤高地站在那里,竟有一种傲视一切的气势。

在这寂静的夜晚,男人深刻的五官烙进谢兰台的眼帘,却若一道惊雷,瞬间震撼了她的心湖。

那日,她看到的画像,本来怎个模样,已记不分明,等见到他,那张画像,却瞬间浮现于脑海,而面前此人,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一般。

不,比画上的人更俊美。

那日,她觉得,画像一定是美化了人物。

待见到真人,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浅薄:

他竟比画像还要威武、俊朗。

“现在看清楚了吗?”

韩景渊勾了勾唇角,从容走上前,火把散发出来的光,足让他们看清对方:

“夫人日后可莫要再认错夫君了。”

“……”

谢兰台粉颊泛起层层红潮。

臊得厉害。

天呐!

老祖母竟……竟给自己挑了这么一个俊美的夫君。


春祺和冬禧连忙上前拦住:“陆世子,请自重。”

真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

陆霄就像发了疯一般,重重将两个婢女推开,而直冲谢兰台而去。

一支袖箭,对准了陆霄,毫不犹豫就射了出去。

他第一时间灵活地闪开。

第二支箭,再次对着他射出。

这一箭划伤了他的手背。

一道血口乍现。

手背上还泛起一阵麻麻的痛感,陆霄看着箭伤,脸上震惊之色不断加深:

“你竟用箭对准我!

“谢兰台,之前你说过的,只要我应下你提的要求,就会和离,和我一起离开,结果,你竟骗我?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前世的谢兰台在经商时,是有些狡诈的小手段,但是她从来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可现在呢,她竟毫不犹豫射杀自己。

这还是他爱着的谢兰台吗?

他实在是难以置信。

“谁规定的,我就应该老老实实,就不能骗你了?”

谢兰台一字一顿,讥诮反问:

“难道你就从未出尔反尔过?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别人必须言而有信?”

陆霄顿时哑口无言:

旁人都觉得他是君子端方,正义凛然,实际上,他也通阴私手段,于无人处,也会干一些不光彩的事。

是人,都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另一面。

“所以,那把火,是你放的?你借我的手,把他杀了?”

昨夜,他被送走,半路醒来发现自己在马车上。

所幸,他身上带了一把短匕首,悄悄把绳给割断,再把驾马车的车夫给打晕,抢了马匹,折回时天已微亮。

在没见到谢兰台时,他以为是半路遇上了歹徒,但细想一下又觉不对,因为马车正往京城方向赶。

这是有人要将他送回京城。

进城时,他看到县令带人去城南,围住了昨夜吊着沈九万的地方。

那边,已被烧成一片废墟。

他在边上观望了一会儿,瞧见县令着人挖出了很多焦尸块,吓得他那是浑身出冷汗。

而后他去了韩家,却发现韩家没人。

据韩家仆人说,韩家老夫人旧疾发作,已于昨日被送去京城医治,少夫人则回了庄子。

听到谢兰台回来过,他本能地认为:废园起火大概率是谢兰台干的。

于是,他杀回了半月庄。

重点,她竟想射杀自己。

这一世的谢兰台,怎变得面目全非。

几步之遥,谢兰台满脸寒霜,娇叱道:“如果我是你,现在就立刻回京城,石头县发生的种种,忘一个干干净净,昨晚上发生过什么,也不应再深究……

“陆霄,深究的下场,你自己心里有数。前途不想要了?”

冷不伶仃,陆霄打了一个激灵,心下已顿悟:

自己被利用得很彻底。

聪明一世,今日,竟栽了一个大跟斗。

“你……你不光利用了我,还想赖账?”

他沉下气,重重咬牙,心头是如此的不甘,眼睛变得猩红,身子在止不住的颤抖。

谢兰台轻扬小巧的下巴,眸光深深:“难道就只能任你算计别人,别人就不能算计你?

“陆霄,现在,我再和你说一遍:我,谢兰台誓不嫁你。你休想骗我和离,再骗我当妾。你们侯府门第再贵重,我也不稀罕……”

不等说完,面前的男人忽瘫坐下,看着渐渐失去知觉的手,怒声疾呼:“怎么回事?你……你在箭上抹了什么?”

竟说不清楚话了。

谢兰台一怔,这些箭上抹了东西了吗?

陆霄没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她去把落在地上的箭取来,闻了闻,好像闻到了一些药味,转头问春祺:“这些新打造的袖箭,抹了什么?”

春祺忙道:“是姑爷叫人送来给姑娘防身的,我不知道。”

“没错,上面抹了药,是郎君吩咐的,说这些袖箭力量太小,杀不死人,所以让在重新打造的箭上抹了一些强效迷药。为的是帮您在受困时多争取到一些脱困的时间。”

是阿逐走了进来,踢了一脚倒在地上的陆霄:“想不到他会逃回来,是小的派去的人大意了。请少夫人责罚。”

说着,他单膝下跪。

“不怪。起来吧!”

谢兰台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现在,那个人怎么样了?”

“世上已无此人。”

阿逐回复道。

“办得好,回头有赏。”

“不用。爷一直会赏我们。”

“他赏他的,我赏我的。春祺,去取50两银子。阿逐,你拿去分。”

春祺领命去取。

这一次阿逐没再客气:“谢少夫人。”

谢兰台看向地上的陆霄:“把这人送走,这一次不要再出差池。”

“是。”

阿逐将人拉走。

关于那些衣裳,他悄悄收拾了去。

春祺和冬祺都没有细问什么,但她们隐约知道姑娘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还把陆世子耍得团团转。

谢兰台也不作解释,去见老祖母。

彼时,老太太正在指挥底下人收拾东西。

她过去问道:“祖母这是在做什么?”

“把东西收拾一下,回头住到谢居去,这里以后就是兰台的私产,我这个祖母不好多住,住城里好,与你近,你回来看祖母也方便……”

说着,她打住,认真端详:“你怎么又回庄子了?”

“韩家老太太生了急症,夫君昨傍晚将人送京城去了。他让我今日,由他手下护送着进京,我来是想问问祖母,祖母可要回京小住?”

她扶着祖母,柔声细问。

老太太说道:“再过一些日子就是清明,得回去祭祖,韩老太太病了,你理应去侍疾。嗯,那就一同回去。”

“好。那等一下,我也去收拾一些细软!”

谢兰台点头。

有祖母同行,她心里会踏实很多。

谢兰台离开之后,老太太找人悄悄把冬祺唤来问昨晚上韩家是怎么一个情况。

冬祺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老太太不觉轻蹙眉头:

怪不得兰台会跑回来,看来等去了京城,必须找韩景渊问问清楚。

如果真是她老太婆看走了眼,这门婚事,当真得和离。


谢云岚见那人敢凶自己,立刻横了一眼过去,气势凌人地说道:

“哪来的毁人姻缘,这是谢家家主的意思,家主明日就到,今日由你韩家退婚,是给你们留眼面,明日若再退婚,你们的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

那人又哼了一声:“吓唬谁呢,谢老夫人已经传信过来,任何谢家的人都不能作了这门婚事的主。想假传圣旨,毁掉明日的婚礼?做你个春秋大梦。

“来呀,把谢四姑娘押下,送回山庄,交由谢老夫人处理。”

伴着话音落下,几个身手矫健的小厮跳出来,直接就把谢云岚给围了。

这个变数,谢云岚始料未及啊!

一个小商贩,竟敢冲她一个贵女动粗。

重点,祖母竟已和韩家达成共识,气得她身子直颤,当场尖叫出声,威吓道:

“你们安敢?我可是谢门嫡女,身子金贵,怎是你们这些腌臜货能碰的……只要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回头我定让你们一个个挨板子。”

闻言,小厮们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再动。

韩老夫人顿时冷笑:“那就由婆子们来绑人……来呀……拿下……”

下一刻,另有两个婆子两个姑子跑出来,将这对主仆给按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可是京城贵女……你们怎敢对我动粗……唔……”

双手被反负,嘴被堵住,谢云岚从来没受过这种折辱,气得双眸赤红,转头瞪向那个“韩景渊”,那个长相平平的蠢货。

等着,回头,我一定要让你悔不当初。

“把人送回半月山庄。”

韩老夫人淡淡下令。

那眸光竟透着威压,一个乡下老太婆,怎有如此气场?

“唔唔唔……”

谢云岚抗议着,终是被人押了出去。

韩老夫人直摇头,轻叹:“谢祭酒家的四姑娘,还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阿风,你亲自把人押回去,对了,潜之呢?”

“郎君听您话,正乖乖洗香浴,保证明日香喷喷的,定把新娘子迷死。”

阿风又开始寻起老夫人开心了。

韩景渊正好沐完浴从外头走进来。

刚刚那幕,他有看到,遂吩咐了一句:“不必送回山庄,直接送去县衙,让老林以滋扰市场罪关她三天……”

阿风嘿嘿一笑,抱拳应声:“得令。”

他们家郎君,可以很清正严明,也可很假公济私滴。

这时,门外跑来几个护卫,领头那个抱拳道:“郎君,半月庄上的人被两个年轻郎君给引走了,他们好像在搜捕,我们的人要不要去帮忙?”

韩景渊看着跃跃欲试的手下,从边关回来这些天可把他们闲坏了:“你们就装扮成衙役,找县令老林,让他出手,带你们去抓人,一起关上三天。“

那护卫一脸兴奋:“得令。”

护卫们下去了。

韩景渊转头,看到祖母正一脸兴趣地打量他,然后听她说道:“明天,你就要娶妻,潜之,你的真实身份,打算什么时候和孙媳妇说?”

他过去扶祖母,回前院膳堂用膳:“慢慢来吧,祖母,我有三个月的假期,在我回边关前,总会说明白的。您要是觉得瞒着不好,回头您找个由头,出去巡铺子。我和我夫人怎么处,您就别多管了吧!”

“我是可以出去转转,但说好了,你可不许欺负人家!”

韩老夫人强调道。

韩景渊但笑不笑,睨了一眼:“祖母,我不欺负她,您怎么有小孙孙抱?”

韩老夫人噗嗤笑了,拍了一下这坏孩子:“如今倒是开窍了?哎,要不要我寻一些春宫图给你瞧瞧?”

韩景渊无奈一叹:“祖母真当我三岁小孩吗?您孙子都二十一岁了,有什么春宫图是我没见过的?”

韩老夫人却瞪起他:“我就是怕你没个分寸,弄伤人家姑娘身子,毕竟没实战过……说,你背着我,有过女人吗?”

“那个,祖母,我们还是聊聊其他吧!”

这个话题实在没法聊了。

韩老夫人却像老顽童一样,追问起来:“说嘛说嘛,到底有没有?”

韩景渊:“……”

*

另一头,陆霄遇上了生平第一荒唐事。

他和宗达在逃过了半月庄的追踪后,才回到客栈,宗达竟被衙门里的人给抓了去。

理由是:有几个南齐的细作流蹿至此,看到可疑的,一律抓起来。

见宗达被抓,他甚是机警地躲了起来,这才逃过一劫。

不对啊!

前世的石头县,哪来的什么南齐细作,更没有这么惊天动地的全城搜查。

他想了又想,唯一的解释是:

谢老夫人这是铁了心要把谢兰台嫁出去,她和这边的县令有几分交情,定是她说服县令,要将他抓起来,以防止他破坏兰台顺利嫁人。

这老妇人,着实可恶。

前世,她死得早,他倒不觉得她有这么难缠,如今被她几番算计,陆霄气得牙直咬。

时又下起了夜雨。

陆霄就像过街的老鼠,被搜查的队伍赶来赶去,雨水浸湿了衣裳,冻得他瑟瑟发抖,想来想去,这样不是一个办法,必须釜底抽薪。

他折回客栈,牵了马匹,连夜飞奔去半月庄。

正门是进不去的。

但是,他记得从北面绕过去,穿过一片竹林,那边有一处柴房,有柴火,更有片瓦可遮身,今晚上,他宿在这里,明日他要去抢婚。

柴房处有一暗道,可入山庄。

熟门熟路找到柴房,他已浑身湿透,所幸,柴房内有柴有火折子。

把门关上,生了火,脱下湿衣,烤着,他坐在柴火边上,身子在瑟瑟发抖,心里想的是谢兰台穿着嫁衣在洞房内含羞答答的俏模样:

“兰台啊兰台,我为了和你重修旧好,已经拼尽全力,明日,你定要听话一点,跟我走才是……

“这辈子,你只要同我在一起,我必让你享不尽荣华富贵……再不负你……”

想前世,他何曾为一个女人如此疯狂过。

这一世,他算是跌落神坛,为了娶到她,彻底疯魔了。

但一切是值得的。

明天,他一定会如愿带走她的!


而彼时,韩景渊正在宫中陪老皇帝用晚膳。

边上伴驾的除了皇后,贵妃,还有齐王、宣王、宁王。

齐王和宣王年纪都已三十出头。

宁王如今二十有四。

作为皇族中人,他们已早早成婚。

“萧临,你已经老大不小,必须成家了。宁王比你没大几岁,儿子女儿都有三四个。你母亲和父亲不管你的婚事,朕来管,朕给你安排一个正妻,两个侧妻,必须多生几个。”

韩景渊在喝汤,呛到。

立刻有侍女奉上一条膳用湿帕。

他接过去,捂着嘴咳了咳,等咳停了才说道:“陛下,臣应该娶几个,臣自己决定,您之前答应过的。臣的婚事,父亲母亲不爱管,老太妃爱管。您可不能夺了太妃的人生乐趣。”

皇帝瞪了过来:“老太妃只知道游历江湖,看山看水,看上的肯定是一些没规没矩的乡野村妇。你将来是要继承你母亲封地的人,还是定北王的继承人,你的宗妇,必须是个大家闺秀。”

韩景渊站起,抱拳行礼道:“臣也可以不继承的,就做个小将军,臣的妻子随便是哪家野丫头都可以。只要能入臣的眼,身份不重要……”

宁王笑:“小表弟就爱说笑。姑母虽然不大管你,但你若真娶了哪家野丫头,保准要被调教死。”

宣王则道:“九公主心心念念萧临表弟,真要配成一对,那就……”

韩景渊转头瞟了一眼这个坏心思的宣王,立刻打断道:“陛下,能不聊这个让人提心吊胆的话题吗?今日臣抓了一日的奸细,现在饿得厉害,再聊,臣得先告退,出去寻个牛肉摊,先好好吃上一顿,若把臣给饿死了,还怎么办差?”

轻轻松松把这个话题掐断了。

九公主,既嘉玉公主,就是沈九万的外甥女。

“一提这事,你就躲。朕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行了,不说这事……”

皇帝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顿饭,吃得倒是颇为融洽。

但也只是表面融洽。

东宫废了十余年,皇帝久久未立储,诸位皇子,最小的也已十二岁。

而皇帝年岁渐长,太子之位,这一两年内必须有一个结果。

萧临成为了一个极为微妙的存在。

他的身份,太过金贵:

首辅的嫡长子,长公主的唯一儿子,定北王指定继承人。

谁能拉他站同一阵营,谁就有可能问鼎东宫太子位。

但同时,他的身份太过贵重,等将来新帝登基,他在新朝就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这将成为新帝最大的隐患。

所以,怎么使用萧临,绝对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

从宫宴下来,韩景渊去了萧家别院。

带着几分醉意,他走进大门,身边跟的人叫:阿飞。

这个阿飞是他以萧临的身份出入京城时,身边带的人。

其他人,一入京城,就不会跟在他身侧。

他的身份,在京城一直是个迷一样的存在。

韩景渊没有直接去素园。

萧家别院和素园前后为邻,中间隔着一条只有一辆马车能过去的小巷子。

通过萧家别院后门,就能进到素园。

不同的是。

萧家别院很大。

素园很小,三个素园,顶一个萧家别院。

他穿过萧家别院,从后门入,进了素园,来开门的是阿日。

“夫人安置好了?”

一边往里进,他一边问。

“夫人累了,已早早睡下。”

阿日回答。

关于认错夫君一事,他很识趣,不提。

韩景渊忽打住了步子,转头,借着他手上的灯笼光,问:

“我不在家,少夫人什么反应?”

阿日摸了摸脑袋:“夫人进了素心苑后,属下们就没见过她。进门时,她有点……爷,您还是问阿逐吧……阿逐比较清楚。”

他不想提那些事,搞不好会挨一顿罚。

韩景渊眼神眯了眯,感觉不太对劲,但他没再细问。

等快进素心苑时,阿逐迎上前,“爷!”

“嗯,这几日辛苦了。回去歇下吧,园中安全由阿灰负责,但日后白天少夫人要是出去,还是由你负责。”

“是。”

他领命,却没走。

韩景渊抬眼,瞧他欲言又止:“路上遇到事了?”

“嗯。先回了谢家,谢家大公子对少夫人出言不逊,可能还会寻上门来,好像是要逼少夫人去萧府向千千小姐赔礼道歉!”

这事,必须上报。

韩景渊面色淡淡:“知道了。”

关于阿风的事,阿逐避而不说,抱拳离去。

*

谢兰台独自用了晚膳,早早歇下,心里因为担忧那个神秘的夫君会突然出现在房内,她只打了一个瞌睡。

这期间,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个男人吻住了她的唇,深深探入,用力霸占,她只觉得身上一阵疼,睁眼时意识到身上来了月信。

春祺和冬禧都已去睡下。

她一般不会让她们侍夜,除非生病,她们才会陪睡在床边脚垫上。

回京之前,她算了算月信马上就要来了,有让春祺准备好月信带,放在哪里,春祺也有提过一嘴,就放在净房内的抽屉里头。

那净房设在卧房边上,应翻新过,里面恭桶什么的都是全新的,还有一个小柜子。柜子上有一个石雕的洗手台,边上放着一个缸子,放得很高,通过一根竹管,可以将水放下来,竹管口子有一个盖子,拧上断水,拧下出水。

恭桶那头也能进水,洗完冲掉。房内就不会有异味。

再进去是一间浴间,放着一个大水桶,外头专门设了一个灶台,可以进热水,还能进冷水。非常得与众不同。

谢兰台起身,摸索着去点蜡烛,室内光线很暗,摸到桌子边,却没找到火折子,她开始摸去门口。

就这时,门开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

她心头一紧,惊叫一声:

“谁?”

黑暗当中,那人影慢慢走近,身形显得无比高大,光线太黑——今天晚上有乌云。

“我,韩景渊,夫人怎么没点灯?”

那个听得熟悉的男子嗓音敲击着她的耳膜,一字一顿,那么的有力量,可她却无法想像他长什么模样。

陌生感如潮水般涌来。

局促感令她心头一阵阵发紧,肚子则越发绞痛,脚下一软,她险些瘫倒,嘴里还发出了闷哼一声。

“怎么了?”

“肚子疼,妾想去净房,找不着火折子。”

声音说得好轻。

好尴尬。

夫妻第一次正式相见,竟会如此狼狈。

脸颊上不断泛起燥热。

额上止不住地在冒汗。

“我先扶你过去。”

男人跨步上前,稳稳扶住她,不等她说什么,便发出惊人一问:

“夫人身上有很浓的血腥味?这是哪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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