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轮回,断过去,继往生。
当年,我被怨气侵体,险些魂飞魄散,柳玄风不惜闯入幽冥禁地,拼着妖力折损七成,抢回一株血魂草为我驱毒。
当年,我与他皆为凡人之躯,为护我周全,他生生被天雷劈碎了肉身。
当年,他魂归妖域后,拒绝一切轮回的诱惑,只孤身盘踞在奈何桥畔。
有鬼差问他为何不走,他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沉声道。
“悦心还没来。”
“她一日不至,我便一日不离。”
他说,悦心,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他身边却有佳人相伴。
轮回轮回,斩姻缘,结新愁。
他大概早就不耐烦我的纠缠。
那我便再入轮回,彻底跟他断了吧。
我从幽冥林深处缓步走出,身后狐焰闪烁,整个妖域已被喜庆的气氛笼罩。
短短几个时辰,原本荒凉寂冷的妖域彻底改头换面,暗红色的灯盏高悬在枯枝之间,映出一片诡艳的光华。
身旁一个刚化形的小妖瞪大了眼,满脸疑惑地拉住路边的老树精询问。
“这是要办什么大事?
莫非咱们大人要收个新宠?”
那老树精斜了她一眼,枝条抖了抖,语气里满是嘲弄。
“你这小东西,真是半点眼力都没有。”
“咱们狐妖大人柳玄风早就有了杨悦心,恩爱千年,连冥河都见证过他们的誓言!”
“再过几日便是杨悦心的寿辰,大人特意下令燃起鬼灯,要为她大摆宴席!”
我低头掠过他们身旁,心底泛起一阵无声的苦涩。
妖域中无人不知,柳玄风将杨悦心看得比自己的妖丹还珍贵。
曾有一年,我被怨气侵体,险些魂飞魄散,柳玄风不惜闯入幽冥禁地,拼着妖力折损七成,抢回一株血魂草为我驱毒。
更早之前,他还是凡人之躯时,为了护我周全,生生被天雷劈碎了肉身。
他魂归妖域后,拒绝一切轮回的诱惑,只孤身盘踞在奈何桥畔。
有鬼差问他为何不走,他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沉声道。
“悦心还没来。”
“她一日不至,我便一日不离。”
直到我魂入妖域,他已化作威震四方的狐妖之主。
他以一场妖火漫天的仪式,将我接入他的殿堂。
从此,妖域里,上至千年老怪,下至刚聚形的精魄,无不传颂我们这对至死不渝的情侣。
无数个深夜,他揽着我,指尖挑起我的下巴,低声呢喃。
他说,悦心,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我从不怀疑他的深情,只是再炽热的情意,也敌不过时间的消磨。
一个月前,我察觉到柳玄风常往妖域边缘的雾隐潭跑。
他每次借口要炼化新收的妖器,却总在雾隐潭边待上整整一夜。
渐渐地,他回来的次数少了,连我的寝殿都成了他偶尔路过之地。
我摇了摇头,不再理会那老树精还在绘声绘色地吹嘘,转身迈向清霜阁。
回到阁中,我从案几下抽出一卷青竹简,蘸墨写下一份解契书。
笔锋游走间,我刻下自己的名字——杨悦心。
虽说柳玄风如今权势滔天,这解契书对他毫无约束,但我仍想留下这份文书。
他既已忘了当初的承诺,这书卷便算是我对过往的告别。
刚写完最后一行,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狐尾扫风声,柳玄风回来了。
他推门而入,单手撑着门框,笑得一脸轻松。
“悦心,又在捣鼓什么好玩意儿?”
我指尖一僵,迅速将解契书塞进袖中,面上装作无事。
柳玄风眯了眯眼,走近我身旁,低头轻嗅了嗅,语气里带了几分讨好。
“今晚怨气又重,我去雾隐潭加固封印,忙得有些乏了。”
我垂眸不语,心里冷笑,雾隐潭我昨日才去过,封印完好,哪来的怨气?
他见我不答,从怀里掏出一串铃铛,晃了晃,笑得一脸宠溺。
“别闷着,这可是我特意从人间淘来的,给你解解乏怎么样?”
我抿唇看着他熟练地晃动铃铛,清脆的声响回荡在阁中。
就在他靠近时,一股浓郁的杏花香钻入鼻息。
我眼角一瞥,他袖口处露出一道细长的指甲划痕,边缘还沾着淡淡的胭脂。
妖域里荒草遍地,哪来的杏花?
怕是他刚从人间回来,抱着杏花枝,去讨了另一个人的欢心。
那划痕如此清晰,恐怕是刚从那女子——云若溪的怀里挣脱出来。
我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最刺心的,是那些我珍之重之的时光,不过是他敷衍的假象。
而我却还傻乎乎地信以为真。
柳玄风浑然不觉,伸手将铃铛系在我腰间,语气里满是笑意。
“悦心,这铃铛配你,真是再合适不过。”
我僵硬地勾了勾唇,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从袖中取出那卷解契书,递了过去。
“这是给你的东西,不过你得等七天后再看。”
柳玄风挑眉接过,拍了拍我的手背,满口答应。
“行,悦心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盯着他那双笑意盈盈的狐眼,心里却在盘算,七日后,杨悦心这个名字将彻底从妖域消失。